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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等他开门,但他只对她一笑。“不知你指的是哪一次?在调查庭乔装成治安官的那次吗?”他轻声问。

  她眨眨眼睛。“我的天,你怎么知道我看出来了?”

  “我正要问相同的问题呢,连昆丁都是我用原本的声音去找他说话时,才认出我的。”

  “我不是很有把握,我只是……猜测。”



  “不,你是感应,”他代为更正。“这其间有点差别。”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我的观察力很好,你刚才也说了。”

  “那让我非常不安。”

  “该你了,先生。你又如何知道我知道了?”

  他耸耸肩。“也许我会阅读他人的想法。”

  “没这回事。”



  “不然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降成令人不安的耳语。

  黎柔同时发现她并未觉得他有移动,可是他已经更为靠近她了。

  她伸手握住门钮。“我想我已经引向我不想去的路。”她低声说着,将门拉开。

  她大步朝楼梯间走去。

  第五章

  亚穆十分清楚,毕夫人正拚命想相信他的动机是完成调查。如果,他举止谨慎,她就不必那么拚命。而他有太多理由,不该招惹她。

  首先,在调查中与伙伴(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有所牵扯,就是最愚蠢的事。

  第二,根据他的阿尔巴尼亚荣誉感,她父亲的死,他还没有补偿她。也许他的手下并没有杀死白樵纳,可是他们使得白家毫无防卫,替不知名的凶手开了方便之门。保护毕夫人不受眼前这件谋杀案所害,以及找出谋杀她丈夫的凶手,成为亚穆弥补十年前之疏忽的方式。利用她美丽的身体满足他的欲望,等于是在伤口上增添侮辱。

  最后也最重要的理由是,她很危险。自从离开巴黎,她就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脑海出现,甚至导致他失去理智地来到伦敦。然后,她如此强烈的扰乱了他的情绪,使得他不只犯了错,还是个很愚蠢的错。最最严重的是,她可以看穿他,虽然不多,但已形成很大的问题。

  然而,他还是想要她,而且程度比以往更甚。

  因此,他的举止不仅毫不谨慎,甚且刻意发出性感的诱饵,想要破坏她严密的抗拒,测试他诱惑女人的能力;正巧展示她多么危险,即使他根本不需要更多证据。

  即便此刻,当他跟着她上楼,他想的不是犯罪现场,而是她诱人的身体。

  黑色简直太适合她,而这件肩部和袖子都很夸张的丧服更呈现出她美好的曲线。斜纹布料拥抱她丰满坚实的胸脯,束着她纤细的腰肢,再往下释放给长裙下美好的臀部。

  亚穆看过无数穿着衣服和没穿衣服的女性,从来都不曾动心。他对欲望并没有免疫,他也不希望自己没有欲望,因为有想要的东西才能带来得到之后的快乐。

  然而,想要她则是邀请灾难上门。但,当这份邀请产生,他绝对无法抗拒。

  主卧室附近靠墙的桌上有一盏油灯,灯光映得她头发中的金丝闪闪发亮,也点亮了她眼中的光芒,俱其他地方则陷在阴影之中。这就是欲望:漫无理性的黑暗中一抹不确定的光。

  他拿起油灯,开门,让她先进入房间。

  “请把灯放在床头几上,”她说,声音冷淡而不友好。“这里其实已经没什么可看,肯定比你上次来的时候更没东西了。”

  “让我借由你的眼睛看出去,”他说,把灯放下来,走过去站在壁炉旁边阴暗的地方。他很懂得隐藏自己,虽然面对她时比较困难,但是只要他处理得当,她很快就会忘记他在现场。“告诉我,你注意到什么。”

  她静静站了片刻,四下看了看,显然也正力图镇定下来。他心想,不知是这房间、或者他本人使得她如此困扰。

  “最奇怪的是‘整洁’的感觉,”她终于说。“屋子的大多数地方是如此整洁,令我觉得我不在的这两天樊世一定都不在家。问题是,这其中又有两个矛盾之处。一是他的衣服并没有他在外面玩乐一夜之后那么绉,以及浓重的臭味。二是,厨房里的酒瓶太多。”

  她的声音已不再那样锐利,姿态也放松了些。亚穆猜想,她的心理早有准备,而且要说的事情也早已组织妥当。

  “樊世不喜欢一个人喝酒,”她继续解释。“我所能得到的结论就是:他那一个晚上做的事情不是他平常做的。可能性一是他找了个人来一起喝酒,但他们没有把屋子弄乱;二是他一个人在家喝酒;三是他出去了,但是没有胡作非为。”

  她像有什么目的般走到床尾。“我设想的可能是,他带了一个女人回家,这女人也许有事后清理场地的习惯。可是,我又找不到他带女人回来的迹象。我不在的时候,他带人回来过。但是他还有脸到处说是我不让他上我的床。”

  她停了几秒钟,继续往下说时声音冷如冰。“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我也不必假装。我并不在乎他到处说,我宁可成为狠心的妻子,也不要变成没有道德的女人。毕竟我们讨论过的,缺乏道德可以毁掉我的事业。我对他的妓女也没有意见,毕竟宁可他去糟蹋她们,也别弄到我身上来。”

  “然而,事情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吧?”亚穆问道。他很想管好舌头,然而他又必须知道。她那冷漠又讥讽的言词把他的心思逼回威尼斯,以及被他毫无保护地留下的女孩。她结婚将近十年,这表示父亲死后不久她就嫁了。后来的岁月使得她看破世情,变得如此偏激。这种事当然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然而他就是觉得是自己的错。

  “当然,事情并非一开始就是这样,”她说。“我嫁给樊世的时候才十七岁,而且深深为他着迷。我相信最初几年他应该是忠诚的,发现他衣服上的香水和胭脂那年我二十岁,但我也是过了一阵子才真正觉悟到他的出轨严重到怎样的程度。”

  她转头面对他。“这是程度的问题。偶尔的情妇,我想大家都可以接受。然而,樊世是一头野猫。这些跟后来的酒和鸦片一样,都弄到胡作非为的地步。人总有个底线,至少我是有的,为他而赔上自己,这种殉道行为不是我的风格。”

  “我最受不了那种自我牺牲。”他说。

  这话引发了似有若无的微笑。“我也是。可是,有些女人毫无选择。他从来没有打过我,如果他打我,我不知道我会怎样。反正他没有。不过,我一旦张开眼睛,看清事实,事情该如何处理就很清楚了。”

  “更好的是,你还有你的工作。”

  “的确,那是很少男人愿意容忍,更别提鼓励的。所以,樊世其实也有他的优点。当然,这是我的观点。我的确有得到……一点补偿。我敢说你从别人那里大概会听到很不一样的描绘。”

  亚穆很了解她描绘的毕樊世,他所着迷和不解的是她。她显现的并不是樊世的优点,而是她为了忍受这桩婚姻的多方面才能,和韧性。碰到毕樊世这种人,很多人早就崩溃了,可是她不让自己被毁灭;她甚至还有办法看到那个恶棍的优点,并给予他完全不值得受到的尊敬和喜爱。

  然而,她的心中自有一把正义的天平衡量一切。她甚至相信再坏的恶人都不应该被谋杀。就这个案子,亚穆认为死者罪有应得,但她真的不知道毕樊世坏到什么程度。跟樊世一比,阿里巴夏都可以被称为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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