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姬低语著,同时把自己的手放进他手肘里,让这位老人家慢慢陪著地穿越人行道上的人群。
忽然之间,她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晓得它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为了把它抛诸脑后,她暂且把自己托付给身旁的朋友,听著他耐心地为她说明各式各样的新奇事物。
然而,就在他们正要穿越马路之际,她的注意力忽然被旁边不知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她望向那间商店的橱窗,停下了脚步。
午后的阳光正反射在玻璃橱窗上面,她用手遮著眼,极力试著想要看清楚店里的古董,说也奇怪,这时阳光就彷佛是有求必应似的,消失在云后面了。
然后,她看到了它!
她惊讶地张大了嘴,一时之间,只感觉到全身虚弱无力,当她再凑近一看,她觉得她的心就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怎么了?麦姬?”吉瑞德关切地问。
她并没有回答他,因为她的全副心力都集中在它上面,她的目光简直离不开它。她曾听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件是用这种方式打造出来的,从小到大地听过这个故事多少遍了—.她不禁伸出一手紧抓住领口,再伸出另一手,轻触著橱窗。
在她的手指下,她感觉到玻璃被阳光照热的感觉。而这片玻璃,正是目前唯一把她跟她母亲的缝纫桌分隔开来的障碍物!我的天啊,它就在这里!在这个时代!在纽约市里!
“我想我们该走了!”吉瑞德说著,轻轻拉她的手肘。
她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我想进去看”下。”她的声音连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奇怪。“这家店关门了。瞧,门上有个告示,人家最起码还要两三天才会回来,大概是趁这几天国庆日连续假期出去远行了。你怎么了,麦姬?我想我还是把你送回卡特先生身边吧。”她根本听不进去。她正死盯著她妈妈的缝纫桌。那一定是她妈妈的!一定是!麦姬默念著桌边那张小卡片上的描述文宇:乔治三世桃花心本内镶缎木之缝纫桌年代约1790年,美金6500乔治三世,桃花心木内镶锻木!
没错,只要她能进店里去!亲手触摸它!亲眼检查它- 看看在它的盖子底下是不是刻有她妈妈精美的姓名缩写,以及她自己小时候胡乱在它精致的质材上偷偷用小刀刻出来的名字缩写。喔!上天啊,她到现在都还清楚记得当母亲发现她干的好事之后的反应……“噢!麦姬,你怎么能这样子?你明知道这张桌子对我的意义。我们已经变卖了每一件东西,唯独这一件我受不了跟它分开。而现在你居然在上面乱核乱画!
“可是,蚂咪”她幼小的声音曾辨称,“我只是想在您的名字旁边加上我的名字而已啊,您自己不是也说它总有一天会属于我啊。所以我想要确定我的名字也可以让大家都看得见。反正,将来总有一天它是会归我保管,您说过的……”
此时此刻,当麦姬回想起这段与母亲的对话之际,她又感觉到那股同样的奇怪感涌人心头。就彷佛是有某件事即将要发生,某股力量正拉著她,离开,远远离开,离开这家骨董店,离开这片街道,离开她身边的吉瑞德……离开汤马士!
惊慌失措之间,她回头望著橱窗,看见自己反映的身影,然而,在她身后,那片原本是熙来攘往的忙碌街道的背景,却正在迅速变换之中。
街上已经不再是飞驰而过的汽车,而是一部由马拉曳的马车,还有人力拖运的手推车,载满酒桶的货车,当当驶过街头,以及配有身著鲜红制服的车夫,手执缰绳、高踞车前的亮黑四轮马车。
而每一样东西都在不停地移动,马车、人群,就连橱窗也开始变成一幅活生生的画面,她甚至可以闻到马粪味,混合著皮革味!以及烤豆与面包香。
这实在是疯狂!整件事疯狂极了!她在惊恐之间握紧拳头,闭上眼睛,无助地摇头,拼命想要抵抗这地狂乱的景象。
不!这不能再发生了!不能在这里!不能在现在!她在橱窗里看到的不是雷海伐镇!
她可以感觉到它,从她体内,那股奇怪的晕眩感,而且她可以清楚地明白,此刻是什么事正在发生——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尽管害怕,但她心里早已知道她会发觉自己身在何处。
麦姬伸出手捂住嘴巴,恐惧得张大了眼睛。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居然又回到了布里基太太的客房里!而且……噢,天哪,当她继续不敢置信地环顾房内四周之际,喔!她简直连想都不敢再想……他就伫立在梳妆台旁边,他的两腿大大张开,两只手伸展在胸前,彷佛想要保持平衡,防止坠落似的。而且,他身上还穿著他今天早晨出门去工作时穿著的那套上好套装。然后,一认出是她,他的双手便慢慢垂下来,而他脸上的表情也顿时由恐慌转为惊愕。他环顾著整个房间,让他的目光最后才落到她身上。他眼中的怒意立刻吓得她不敢动弹。
“妈的!”汤马士挤出一句咆哮,“这种事怎么会发生的?!”
麦姬不敢回答,她只能摇著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汤马士在梳妆台边一时不稳摇晃了一下,赶紧抓住它支撑住。
“我……我才刚结束与董事会的谈话,踏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忽然之间,我就感到一阵晕眩……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也不大会形容。”他断断续续地喃喃低语,“……当我……我正想要走近我办公桌后面的椅子时,我忽然觉得自己开始往下坠落,对!当时的我就是这种感觉,不断往下掉……而且,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当时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它或挽回它……”她点点头。
“我当时正和吉瑞德在一起,”她慢慢道出,再咽了一口口水,“当时我正在观看一家骨董店的橱窗,然后……然后,它就开始了。”他瞪著她,眼里充满了疑惑,“你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或什么动作才会促使它发生!我简直无法相信这种事又再度发生,而且这次,我很明白我绝不是在作梦!”她真想哭出来。瞧瞧他,气地气成这副模样,就好像这一切全是她一手造成的,就好像只要她手一挥,就能轻易阻止这一切似的这时,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卡特先生,你醒了吧?”“是布里基太太!”麦姬对汤马士耳语。
当她注视着那道房门之际,两眼因恐慌而再度张大。
“卡特先生?”布里基又再次呼唤,“你在铃声响之前还只剩三十分钟,我可告诉你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睡在老布里基家里的人曾经上工迟到过哦—.好了!别再赖床了,赶快给我起来了吧你!”“她在胡说些什么啊?”汤马士轻声问麦姬,脸上原有的愤怒已被恐慌取代了。麦姬耸耸肩。
“就告诉她你已经起来了。”她提议道。
“我,呃,我……我已经起来了,房东太太。”汤马士只好照她的话重复一遍。“我这儿已经把你的早餐装好盘子送上来了,就是些昨晚的蛋卷和茶,你已经没时间下楼来跟往常一样陪我用餐了,所以现在你赶快开门,亲自把它从我手里接过去吧,对我”个老人家来讲,它实在是够重的了。”汤马士和麦姬两人互相对视,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