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把我抬举得像个丧心的阴谋家,像个天生的吕不韦,可你也好不到哪去,你只不过是个好逃避现买的伪君子。这一时刻,燕娘心已成灰,她只图个嘴快,哪还管得了什么三从四德。
“你应该无法否认你之所以和我结亲,图的也只是报复二格格舍你另嫁,而你,若真深爱二格格,当初就该像个敢爱敢恨的大丈夫,就算横刀,也该将她强夺过来,再不然,你就随她去呀,去海宁、去天涯地角,要私奔要潜逃都不难做到,可你什么都没有做,只像只缩头乌龟,眼睁睁的看着她离乡远嫁;你扼腕,你买醉,你拿自己的婚姻耍意气,拿我的终身当陪葬,你——真是个伪君子,我——恨你,我真的好很好恨你!”
燕娘剀切的控诉着,日青却愈听愈面无表情。“恨我吧!爱人不是一种福气,能恨,才是一种福气!”他置评了几句,便套上外褂,漠然的,头也不回的踱出客房去。
终于和日青撕破脸了!燕娘除了十分后悔,心中更只剩迷悯与惶惶。她想着自己大概是生辰八字不好,才注定了愁苦不断;她想着未来的人生漫漫,路应该怎么走才算妥当?她想着……
唉!她其实除了苟安于现状,其他也无法可想!而这或许又是生于封建世代的女子最大的悲哀!
碧纱窗外静无人,跪在床前忙要亲,
虽是我话儿嗔,一半儿推辞一半儿肯。
这是正在海宁上演的另一幕。在那有时惊涛拍岸,此刻却平静无波的海宁提塘边的某颗巨石旁,尹鸿飞正附在水翎耳畔,似戏谴又似挑逗的喃喃念着元人关汉卿的一段曲儿。
水翎听着,半羞半喧半笑的撇过头去,假装不睬他。鸿飞怎么肯就此放过她。他轻拉着她下垂长穗,桂以珠玉的如云发缕,嘻皮笑脸窜改曲句道:“娘子,此刻正是‘涛定海宁静无人’,你就赏我一个‘亲’吧!”
鸿飞的反应之快,令水翎莞尔,可他愈来愈厚脸皮,令她穷于应付。“鸿飞,所谓‘上床夫妻,下床君子’,咱们现在可不是在……床上,而是在海边!”
“唉!水翎,你应当听过‘天为幕,地为床’,何况我现在是太早之望云霓;你就赏我一‘口水’喝吧!”
他的一语双关,果真逗笑了水翎。她纤肩一耸一耸的笑着,边指向海。“你呀!‘口里甜甜,心头一把锯锯缣’。想喝水呀,你前头不就有一大摊,干嘛想图我一‘口水’?”
“此水非彼水啊!海水是咸,口水是甜。而我是聪明人,自然只取甜,不取咸。”
“呀!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个只娶‘田’、不娶‘贤’的势力眼呢!”水翎反过来以谐音馍他。
鸿飞轻笑,故作不耐的催促,“好了,耍嘴皮于是愈要愈渴,这口水你到底赏是不赏?”
”不赏!”
“不赏,我可要用偷的罗!”
“来啊!来偷啊!”水翎俐落的跳起,在鸿飞意图攫住她之前,奔向海畔。
于是,这对小夫妻便在落余辉中的海之隅、水之湄玩起了互古的追逐游戏。当然,鸿飞偷到“口水”了,而且还偷了不止一口。而水翎的“抛家髻”在鸿飞热情的蹂躏之下,又散乱了;这对恩爱的小夫妻。似乎已经抛却了鸿飞可能再度怪病缠身的阴影。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道出了人世的无常。鸿飞的祸,发展于他无法预知的风夕间,也发生在他不能算计的刹那间!
就在他和水翎温存过一回之后的这个落日海畔,就在他俩正像孩子般携着手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突然从石旁窜出。
这群人约莫四、五个,他们将鸿飞和水翎团团围往,从落日余辉中,看出他们的穿着颇为体面,并不像什么盗寇匪徒之流,其中有一个略称得上斯文的,更是穿金戴银、衣着奢华异常,一看就知道并非海宁人氏。而他盯着水翎猛瞧的肆无忌掸眼神,更是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没想到在海宁这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竟有这么标致粉嫩的姑娘家,真教人喜出望外。”说这段话的人,正好是那穿着奢华的人,他看来像带头的,他的话引来其他人的吱吱喳喳。
鸿飞和水翎早就看出这几个人不像善类,而带头这人的轻浮话语,更证实了夫妻俩的揣测——这群人拦住他俩,根本是没安好心眼。
身为男儿,鸿飞虽然不曾习过武功,但也本能的挺身护卫着水翎,并尝试客套的和他们周旋。“敢问各位大哥拦着我们有何贵事。天色已暗,我们急着回家呢!”
“不急,不急,咱们公子想和这位姑娘多聊聊,熟识熟识。”另一个有点尖嘴猴腮的男子,这会儿代替他所谓的“公子”答腔。
“是啊!我家公子已经有许久不曾见过这么俊俏的姑娘家了,姑娘,你不如先打发这小白脸回去,然后你留下来,陪咱们公子喝喝小酒、谈谈心,如果伺候得好,公于一时兴起,搞不好会收你做偏房,到时候,包管你锦衣玉食消受不尽。另一个獐头鼠目的,说得更是猥亵明白。
“我是无福消受,也不想消受。”水翎不屑的轻哼。
那带头的恶少,见她斜目瞪视,似乎更兴奋了。“小姑娘家,使起性子来,更见抚媚。”说着,还有意的以手指持了水翎的粉颊一下。
水翎慌忙一缩,躲向鸿飞身后。“前人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请各位千万要自尊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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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早死光了!而咱们几个方才明明看见你和这个小白脸在‘授授亲亲’,你又何必故作清高?”那带头的,好像很得意自己的偷窥。
水翎气得粉脸飞红!
听这些人的语音是字正腔圆,水翎有相当熟悉的感觉,料想他们有可能是打京里来的,可是他们心术不正的样子,却让水翎嫌恶他们有眼无珠。他们谁不去得罪,竟敢亵渎在京师里权势数一数二的靖府格格?
至于被说成是“小白脸”的鸿飞,早已是着恼万分,更加上这批人摆明着是想调戏水翎,他心里更是气愤难当。“各位,咱们海宁这地方民风质朴,并不作兴调戏良家妇女,而你们若想找些姑娘陪你们饮酒聊天,海宁街坊倒是有几处酒家,爷儿们随时可以请便!”
“嘿!你和这姑娘是什么关系呀?她的小亲亲吗?就算是,分一杯羹给咱们公子,也该算是你的荣幸!咱们公子,可是京里命官的儿子,你算什么,不过是穷海边上的小虾米!”又一个看来极魁梧的莽汉,很理直气壮的直欺到鸿飞身前。
鸿飞虽然斯文,也不似那莽汉高大,却无畏无惧的回道:“我也许是穷海边上的小虾米,可我却是这位姑娘的夫婿。她是我的妻子,我便有保护她人身安全的义务!而国有国规,王有主法,就算这位公子是达官显贵的儿子,也得遵国规王法,岂可轻侮我们这些寻常百姓。”
一听说水翎是鸿飞的妻子,那几个人都是一楞,可那带头的恶少似乎是仗势欺人定了,他嚣张无序、目无法纪的诌道:“国规王法,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管得到这穷僻壤才怪。‘奶子大是娘’,同样的,‘官衔大是爷’,咱们京里来的人,偏作兴调戏良家妇女,你能拿我们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