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为何要在乎这些!
不,她在乎的不是这些,她只是想求个公平。
此屋既是他所有,若有丝毫嫌弃大可说明,不必使她心头难受,让他身体受罪。
"生得平庸?我有说吗?"
他心中一喟──终究是女人家,爱美乃人之天性,他三番两次不顾情面,虽说都是无心,但总是伤了她的尊严。
"那不重要!"她顶了一句,恼他还是不懂她的意思。
生得平凡本就是与生俱来的,绝大多数的时候她毫不在意,只有当女性的那一面自心头浮出时曾有一丝残念。
阴错阳差之下,她为他所伤,但仍受他所救,她不要他因她的平庸感到委屈,这对她才是一种羞辱。
"唉!"他摇头,也叹息。
没错,她终究还是女人家,所以不能了解他的痛苦。
为免重蹈覆辙,每回替她疗伤,他以无比的自制力压抑自己的冲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上身裸露,又曾与他有过暧昧之事,怎不教他心猿意马?若不冲动,那就不叫男人。
每每必须逼得他冲出来冲凉、练剑,排解心中那股快要发狂、崩溃的欲望。
两入朝夕相处半个月,日日见她粉白娇弱的赤裸还没有坏事,他觉得自个儿可以当圣人、当神仙了。
她误解他的好意,他又该如何解释?
她这是在做什么?口出无状,真像是无礼取闹。
惊觉自己的异态,残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不对,你费心为我疗伤,我却如此无礼,我只是……"
只是如何?心疼他吗?
瞧瞧!这话她怎么说得出口呢!
她在想些什么?若然心中没有半点波动,又怎么会心跳得如此急?
扪心自问吧!是不是对他动了情?她对他有了情意吗?
见她欲言又止、神色不定的模样,刑彻还以为她在找理由化解两人的尴尬,於是顺著她的话语,随口接著道:"只是什么?"
她不答话,却睁大著眼瞧他,把他瞧得浑身不对劲。
"没什么。"她回过神,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的不安。
"明晨我便与范蠡进入吴国,这五日内我会为你运功,暂时压抑住内伤,你只要记得十日内皆不可妄动真气,伤势便不会复发;若是强行与人动手,你小命不保。"
他冷漠地强迫自己忽略她的一字一句,尽管她的一颦一笑已深植在心。
事到如今,似乎说什么也不能改变他的心意了,而她也不打算在言语上与他争论,因为她有自己的打算。
"十日之后呢?"
"你只好盼我行刺成功,回来给你续命!"
目送他的背影,她咬著粉唇,知道自己的决定不会有退路,她也依然义无反顾。
第八章
七日后。
雄伟的阖板大城,婉丽精致的宫殿,就连领路的宫婢都是精致美丽的。
"范大人,这边请。"
范蠡今日衣冠楚楚,身穿整齐的朝服,身后领著六位使臣进宫。
大殿上,吴王好整以暇,随侧王座两旁的宫婢,一人举著羽扇给他扇凉,一人端著酒瓶事物随身伺候,君王尽享荣华富贵、风流旖旎。
"小臣范蠡,拜见上国大王。"范蠡行了一个厚重的稽首礼。
所谓稽首,为九拜中最隆重的敬礼,拜者必须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然后缓缓叩首到地,稽留多时,手在膝前。
"嗯!"吴王嘴微弯起,甚是满意的随手一摆,眼角瞄到在范蠡身后居然有人单膝而跪,如此虽行拜礼,也不完全。
"范大夫,此人也是使臣吗?怎么如此无礼?"吴王怒斥。
"这……"毋需回头,他也知道必是佯扮使臣的刑彻无疑,这倨傲的男子想必不肯跪拜杀父仇人,就算是一时之忍,也是忍无可忍。
他赶紧回头,朝刑彻使了个眼色,再回头恭敬地道:"启禀大王,此人新官上任尚未出使他国,慑於上国大城巍峨雄伟,大王威武英明,是以举止失当,冒犯天威之处,恳请大王严惩,万万不可轻待。"这话不但捧得高明,又将主导权献给吴王。
放屁!去他的狗屁威武英明,依他看是"上国破烂不堪,大王猪狗不如"!刑彻在心中大骂,低头掩饰眼角眉梢的愤怒,乖乖地行了稽首礼,嘴巴还应景的大呼:"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对!求他等会儿饶他的狗命!刑彻心里如此嘀咕著。
显然吴王很吃这个马屁,又因范蠡的异常请求给转移了注意力。"此人不是范大夫同僚吗?你为何不求我保他一命,还要我严惩以待?"
范蠡的脸呈惶恐,又有毫不隐藏的尊敬。"大王圣断智谋享誉诸国,无人不思倾慕,小臣只求大王英明圣裁,以成全小臣及满朝文武多年心愿。"
吴王抚须而笑,问道:"什么心愿?诸卿可有什么心愿与范大夫相同吗?"
吴国朝臣不约而同的朝吴王一揖,捡这等不花脑袋的高明马屁的便宜。
"大王圣明!恳请大王圣裁!"
"是的!大王圣明,小臣心知今日一见,便足以使小臣回味无穷,不枉此生!"
呕!这等恶心到足以使人此生吃不下饭、作呕无穷无尽的话也讲得出来,果真是一群见鬼的"忠臣良相"!
这就是刑彻的个性,若此时残月也在,肯定会佩服范蠡的机智,而非只见到表面的作戏。
"哈、哈!"吴王龙心大悦,开始圣裁,"罢了!以我泱泱大国,怎会计较这等小事?孤王便饶了这不知分寸的人一命。"
"大王圣明!"
诸臣又事一阵大呼,声势浩大。
耳听这群人奉承完毕,才开始进入主题。
"听说范大夫奉贵国国君之命,献此'龙渊宝剑'一观?"
"是的,敝国大王得到龙渊宝剑,不敢多耗一丝时间,忙使小臣前来,献予大王。来人!"
"是!"刑彻捧著剑盒,应了一声。
"将宝剑献给大王!"
机会来了!
吴王看了刑彻的手、脸,朗声笑道:"范大夫,你这同僚在越国是躺在木炭上长大的吗?全身黑漆漆的,倒长得有趣!"
有趣你个头!等他的剑砍下你的头,那才有趣!刑彻曾见过吴王几面,生怕被认出来,於是将整个脸弄黑,大大改变了他俊挺的好相貌。
他掀开剑盒,双膝跪地,双手将开启的剑盒高举,代表臣服。
觐见国君自然不能携带武器,不过,他把剑藏在一个令人意想不到、却能出其不意行刺的地方。
"大王请看!"
"嗯……"吴王总算纡尊降贵,自王者的宝座起身,走下台阶。
这时,四个带刀侍卫立即接近护上,只要有兵器接近国君的地方,就是他们工作的地点。
哼!刑彻在心底冷笑一声。笑话!凭这四个三脚猫就想护得了人?
"嗯!好剑!"吴王伸手拿出龙渊宝剑,细细端详。
刑彻放下剑盒,跪地低头,原是再尊敬不过的动作,其实是方便他暗里做事。
偷偷摸摸翻开剑盒的夹层,手中已握到湛卢剑柄,在完成心愿的这一刻,他心跳快速,杀人从未手软的他,竟兴奋得有些轻颤。
众臣正在歌功颂德,赞美大王仁德天下、匹配神兵;吴王则陶醉在这自欺欺人的谎言之中。
昔日,刑彻曾在此地以一柄玉剑抵下多名行动迅雷不及掩耳的刺客,现下反过来他当刺客,天时、地利、人和,他趁此下手,万无失手的道理。
刑彻与范蠢同行数日,表面上两人有说有笑,内心却在提防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