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打几钱的?」九叔公深怕被比下去,紧张地问道。
「没多少啦,不过五两而已。」阿土伯得意洋洋地回答。
「什么?五两?!」九叔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连忙对坐在身边的「孙女秘书」吼道:「宝惜呀,马上打那个什么机的,通知五香里的『金山银楼』,立刻送来一块十两的金牌……不对!是要最大的那一块。」
「是。」宝惜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摇摇头。
这堆老人家……真是暴发得够彻底了。
这头老人们比谁送小生的金牌大,那头中年阿伯比谁买的耕耘机最新款最大辆,谁谁谁上面配备了卫星导航--耕耘机配卫星导航干什么?
还有人吃饱没事干,钱太多,去买了全世界最丑的中国无毛犬回家养,还替狗戴上高级假发……
都说了是无毛狗,还戴假发干什么?
真是……
第十章
「宝贝老板娘,妳是明天要去台北看货吗?」店长小李手上抱着一堆目录走近柜台。
明亮宽敞的「英伦恋人」里,每套特别又有韵味的服饰挂在钉着星星状彩色马赛克的衣杆上。
鹅黄色、嫩绿色和天蓝色是店里主要三大基调,地上铺着高雅的柚木地板,店里播放着轻快佣懒又浪漫的法国香颂,或是深情款款的西洋情歌。
美丽的,清新的,年轻的款式样样皆有,价格又是高贵不贵,所以开幕到现在已经从原本的三名员工增加到六名,近期可能还会再召募更多新血,因为客人实在太多,生意实在太好。
热情又踏实善良的小李自从宝贝聘请他当店长后,便成了她最忠心耿耿的高级干部。
「对呀,最近听说有一些韩国货款式很好,但我还是要自己去看看质料怎么样,我们店是做信誉做口碑的,绝对不能卖给客人那些好看但不耐穿的衣服。」宝贝正经地道。
「店长,麻烦你过来帮忙一下好不好?」员工之一的小花快被客人挑买的衣服压死了,语气颤抖地求救,却还不忘甜甜的赞美客人,「哇!邱太太,这件也很好看耶,您真好眼光,这是最新巴黎款的……」
「宝贝老板娘!」小李对宝贝扮了个鬼脸,「我要去当救火队了,祝妳明天上台北顺利!对了,关于那个--」
「我会记得帮你带几磅夏威夷咖啡豆回来的。」
「呜……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去去去!」她忍不住笑了,随即又发呆起来。
要去台北了,可会见到他吗?
「神经病,台北那么大,怎么可能会遇见他?」她甩了甩头,心情沉重。「而且他早就回伦敦了吧?大学都开学了。」
这时候,她又觉得自己作的决定是正确的了。
他的家,他的根和事业都在伦敦,她的一切则是在台湾,要谁将就谁,对谁都不公平。
但是,她真的比任何时候还要思念着他。
就在这时,店内六声道喇叭飘扬出芭芭拉史翠珊清亮而忧伤的声音,款款唱着「往日情怀」 (The Way We Were)……
…… Memories like the comers of my mind
Misty watercolor memories of the way we were
Scattered pictures of the smiles wc left behind
Smiles we gave to one another
For the way we were
……Can it be that it was all so simple then
Or has time rewritten every line
If we had the chance to do it all again
Tell me - would we? could we?
回忆像是内心深处的角落,那些往日的美好回忆就像是一幅模糊的水彩画,散落四处的照片里头有着我们所遗忘的笑靥,那些我们过去曾带给对方的快乐时光,是过去的我们比较单纯?还是时间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脚本?如果我们可以重头来过,告诉我,我们做得到吗?可能吗?
宝贝听到这里,眼泪终究还是失控落了下来。
她最近为什么要去勤学英文呢?为什么要让她听得懂这刺人心坎的贴切歌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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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宝贝洗完澡走出浴室,正想要进房收拾行李,忽然看见父亲窝在新买的义大利沙发里,捧着电话神秘兮兮叽哩咕噜不知在说什么。
「爸?」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啊!」张父一惊,火速挂掉电话,尴尬地对着她干笑。「呵呵呵,什么事啊?」
「你跟谁讲电话?」她狐疑地看着他。
「是、是……那个陆叔叔,我跟妳陆叔叔讲话。」他笑得好不心虚。
「还骗人,是谁?」她小脸一沉。
「是阿镇啦!」他连忙捂住耳朵,深怕女儿弹他耳垂。
翟镇?!
「喂?喂喂?」宝贝又惊又喜,猛然扑向电话,抓起挂断的电话听筒紧贴耳边。
可是想也知道,电话那头哪还有人声?只有单调的嘟嘟嘟断讯声。
一股强烈的失望与痛楚地攫住她,她的心紧紧揪疼成一团,颓然无力地挂上电话。
为什么?为什么她没有接到这一通电话?
张父在一旁会心地微笑了,怜惜地看着女儿。傻孩子,明明她就在乎得要命啊,偏偏倔强得不愿意正视自己的感情。
「爸,你为什么不叫我听电话?」她又气又懊恼,忍不住大大埋怨。
是他的电话耶!他终于打电话来了,为什么不叫她听?
「妳在洗澡啊。」他眨眨眼,故作无辜。
「那我都洗好出来了,你为什么要挂掉电话?就不能让我听吗?」她跺脚抱怨。
「啊,可是妳不是在生他的气吗?」张父装傻。
宝贝呆了半晌,脸红了,又是气恼又是羞窘。「谁、谁说我在生他的气?是他吗?我明明就……」
「既然没有生他的气,为什么不理人家?还把人家赶到天边那么远去?」张父故意叹气。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她小脸黯然了,缩膝窝进沙发深处。
但是那个苦衷……此刻却离得她好遥远模糊了,只有不断的思念,一天天一步步进逼而来。
可恶!刚刚为什么不让她接电话啊……
她想尖叫。
「真搞不懂妳在想什么。」张父纳罕摇头道。
「我才搞不懂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把电话挂掉了?」她倏然抬头,双眼直逼视父亲。「他有没有说他现在人在哪里?他有留那里的电话号码吗?他刚刚跟你说了什么?他是打来找我吗?他有问起我吗?有没有?啊?」
一连串的问号轰隆隆而来,好个张父,好整以暇地倒了一杯一斤五万块的上好铁观音,慢慢地啜了一口,清清喉咙,然后才对女儿笑道:「没有。」
「没有?什么东西没有?没有什么?」她气呼呼地追问,「阿爸,你讲清楚好不好?」
「没有留电话。」他慢吞吞地又喝了一口茶,满足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
啊!五万块的茶就是跟五百块的茶不一样,真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