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得的没有看错。世界恢复正常,现在他只须步步为营,保持现状。
「我的心情也不是很正常。」他说。「我不习惯身边有女人,那令人……分心。」
「我知道,我已经考虑到那一点了。」她说。「但是,丹恩,你不能指望我再经历一次这种事。」
凝视着她的头顶,看到他井然有序的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他轻盈的心霎时重如千斤,初萌芽的希望瞬间破灭。他早该知道不该心存希望。他早该知道他会搞砸一切,但他不明白他是怎么搞砸的。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走入他的生命,带给他希望,然后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相信的那一刹那,就予以无情地扼杀。
他脸色一沉,浑身僵直,但挤不出无动于衷的笑声或聪明的俏皮话,来演完这出太过熟悉的戏码。拥抱过幸福和希望,他无法不明究理便放手。
「洁丝,我知道我……难相处,」他说。「但是——」
「难相处?」她抬头睁大灰眸。「你实在让人受不了。我开始认为你的脑袋有问题。我知道你渴望我,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但是,天啊,要把你这个大嫖客弄上床,竟然比拖着博迪去拔牙更要辛苦。如果你认为我打算继续那样做,那你就错了。下一次换你采取主动,爵爷,否则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退后一步,双臂交抱胸前。「我是认真的,丹恩。我非常厌倦必须对你投怀送抱。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如果你认为首次同床还不足以证明我们在那方面相配,那你真是无可救药,我决定不再管你。我不会容许你毁掉我的一生。」
丹恩张开嘴,但说不出半句话来。他闭上嘴,走到窗前,坐下来凝视窗外。「比拖着博迪去拔牙更要辛苦?」他发出颤抖的笑声。「拔牙。噢,洁丝。」
他听到她靠近。
「丹恩,你还好吗?」
他按摩着额头。「还好。不,我不好。真是白痴,」他转头望向她微蹙的眉头。「紧张。」他说。「那就是问题所在,对不对?我太紧张。」
「你紧张过度,」她说。「我早该想到。我们两个都承受不少压力。对你来说更不容易,因为你是那么敏感和情绪化。」
敏感?情绪化?他的皮厚得像牛,智力显然也跟牛差不多。但他没有反驳。
「压力,对。」他说。
「你何不也去洗个澡?」她拨开他额头上的头发,建议道。「你悠闲地泡个澡,我去吩咐他们准备晚餐。」
☆☆☆
「我已经吩咐过了,」他说。「应该很快就会送上来。我想在这里吃,省去换衣服的麻烦。」
她看着他的脸,嘴角缓缓泛起笑容。「也许你不像我想的那样无可救药。但是席勃恩怎么办?」
「我差人送信去楚莱旅店了,」他说。「通知席勃恩星期六我会在摔角大赛的会场跟他碰面。」
她退后一步,笑容消失。「我懂了。」
「不,你不懂。」他站起来。「你要跟我一起去。」
她脸上的寒霜融解,嘴角再度上扬,灰眼闪烁着薄薄的泪光。
「谢谢你,丹恩。」她说。「我很喜欢跟你一起去,我从来没看过正式的摔角比赛。」
「那会是全新的经验。」他上下打量她。「我等不及要看到席勃恩发现我带着妻子同行时,会有怎样的表情。」
「明白了吧?」她丝毫不以为忤。「我告诉过你,娶妻有许多好处。你想要惊吓朋友时,我就可以派上用场。」
「也对,但我首先考虑到的是自身的舒适。」他说着慢慢走开。「我希望你在身边满足我的一时兴起,并安抚我敏感的神经,」他咧嘴而笑。「当然还有替我暖床喽。」
「多么浪漫啊!」她伸手捂住胸口。「我想我快要晕倒了。」
「最好不要。」丹恩走向浴室。「我没办法等着接住你,我的膀胱快爆炸了。」
☆☆☆
世界恢复正常后,丹恩终于能利用泡澡时间开始编辑心中的字典。他把妻子移出女性那个类别,给她一个专有的段落。他写下她不觉得他恶心,然后提出几个解释:一、洁丝弱视兼重听,二、智力在某方面有缺陷,三、遗传性崔氏怪癖,四、奇迹出现。由于上帝至少二十五年不曾给过他任何好处,所以丹恩认为奇迹来得正是时候;但他还是感谢天父,并且承诺会尽力而为。
跟他大部分的期望一样,他对这方面的期望并不高。他永远不会成为理想丈夫,他对为夫之道几乎毫无概念,只知道基本的提供食物、衣服、住处,以及使妻子不为生活琐事烦恼,最后是生育子女。
一想到子女,丹恩立刻合上字典。他不想为不可避免的事烦恼,因而破坏此刻的好心。何况,他们的子女有一半的机率像她,而非像他。无论如何,他无法阻止孩子降临,因为他绝对无法不碰他的妻子。
拥有的是好东西时,他毕竟是知道的。他知道与妻子亲热是他最接近极乐的经验,天生自私并邪恶的他不可能放弃。只要她愿意,他就不打算担心后果。可怕的事迟早会发生,这就是他的人生。既然防止不了,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于是丹恩安心地与妻子共进晚餐。他已经知道她熟谙拳击之道,用餐时又发现她还从体育期刊和男性谈话中搜集到丰富的摔角知识。她解释说她不仅带大自己的弟弟,还带大十个堂弟和表弟,因为只有她管得住那群无知的野蛮人。但那些忘恩负义的小子没有一个肯带她去看职业比赛。
「甚至是朴宏对卡尔的比赛。」她忿忿不平地告诉丹恩。
两年前的那场著名比赛也是在得文波特举行。
「观众有一万七千人,」她说。「一个女人在那样的人群中怎么可能引起注意?」
「就算是在七万人之中,你还是会引起注意。」他说。「在巴黎就跟你说过,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她吃惊地靠向椅背,脸颊浮起两朵红晕。「天哪,丹恩,多么直截了当的赞美,我们此刻甚至没有在做爱。」
「我是个令人震惊的家伙,」他说。「谁也不知道我何时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他浅酌一口红酒。「重点是,你一定会引起注意。正常情况下,会有许多酒醉的乡巴佬前来骚扰你,使你的男伴分心。但由于你的男伴是我,所以不会有骚扰或分心的情形发生。所有的乡巴佬,不管喝得多醉,都会乖乖看比赛,不敢毛手毛脚。」他放下酒杯,再度拿起叉子。
「那些妓女最好也如此。」她把注意力转回食物。「虽然不像你那样高大吓人,但我有我的方法。我不会容许那种讨厌的事发生。」
丹恩瞪着餐盘,专心咽下差点呛到的那口食物。
她对他充满……占有欲。
这个若非精神错乱、就是又盲又聋的美女,刚才的语气之镇定,像是在说「请把盐递给我」,浑然不觉地球刚刚偏离了它的轴线。
「这种大型的运动比赛往往会吸引成群的妓女。」他的嘴角扭曲一下。「想要赶走她们恐怕会令你忙得不可开交。」
「请求你不要鼓励她们,会太过分吗?」她说。
「亲爱的,我作梦也不敢鼓励她们。」他说。「即使是我,也知道妻子在身旁时勾引别的女人是很不好的时尚,更不用说你可能会对我开枪。」他悲哀地摇摇头。「我只希望我有足够的自制力。但令人恼火的是,她们似乎不需要任何鼓励,无论我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