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感觉到了,他也没有因而犹豫。他大胆地搂住她的腰,随即把她转出去。
她惊呼一声抓住他的肩膀。
当他带她跳着她从未体验过的华尔兹时,周遭的世界开始在旋转中变得模糊不清且逐渐消失。他跳的不是庄重的英式华尔兹,而是性感奔放的欧陆式。她猜他和他的妓女跳的都是这种流行于风流社会里的舞。
但丹恩不会为了迁就上流社会那些故作正经的女人而改变作风。他想怎么跳舞就怎么跳,而发神经的她只能高兴他选了她。
他的舞姿有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强而有力,信心十足。她根本不必思考,只需随着他在舞厅里不停旋转。她的身体只察觉到他:在她手掌下的宽肩……离她只有几寸的高大结实身躯……烟草、古龙水和男性体味混合而成的诱人气息……放在她腰间的温暖大手把她越拉越近,直到她的裙摆绕着他的小腿打转……直到一个快转使她的大腿轻擦过他的……
她抬头望进那对闪亮的黑眸里。
「你没怎么抵抗。」他说。
「抵抗有用吗?」她咽下一声叹息。
「你连试都不想试?」
「不想,」她说。「麻烦就在这里。」
他端详她片刻,然后露出那气人的嘲弄笑容。「我懂了,你觉得我的魅力无法挡。」
「我会克服的,」她说。「我明天就要回国了。」
他收紧搂着她的手,但没有说什么。
舞曲即将结束。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大笑走开,她就可以回到现实……在现实世界里,他不可能也不可以参与她的人生,否则她会毫无人生可言。
「抱歉破坏了你的名声,」她说。「但那不是我一个人造成的。你大可以不理我,你今晚大可不必来。尽管如此,你现在只须大笑走开,人们就会明白我对你毫无意义,一切只是他们的误解。」
他带她转了最后一圈,音乐声停止,但他没有立刻放开她。即使在终于松手时,他还是没有完全放开她,而是继续握着她的手。
「万一结果证明他们没有误解呢,洁丝?」他压低声音说。
在他的低沉嗓音里悸动的暗流,使她再度抬头。随即她又希望自己没有抬头,因为她好像在他的黑眸深处看到迷乱。那一定是她自身的迷乱反映在那里,她告诉自己。不可能是他的,所以她不该渴望要替他纾解。
「但事实并非如此,」她颤声道。「你来只是为了愚弄他们,尤其是使我出糗。你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使每个人无论喜不喜欢都向你磕头。你还逼我随你的音乐起舞。」
「你似乎并不讨厌。」他说。
「那并不表示我喜欢你,」她说。「你最好赶快放开我的手,以免人们开始认为你喜欢我。」
「我才不在乎他们的想法。我们走吧(意语)。」
紧握着她的手,他迈步就走。她不得不跟上去,不然就会被拖着走。
他拉着她走向舞厅门口。
洁丝慌张地四下张望,思忖着大声呼救有没有用。这时从玩牌室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有人尖叫有人叫喊,然后是更多的轰隆巨响。下一秒钟,舞厅里所有的人都往玩牌室冲。
所有的人,除了丹恩。他只是加快脚步继续走向门口。
「一定是打架了。」她企图挣脱。「听来像是打群架。丹恩,你不去看热闹吗?」
他大笑着拉她穿过门口。
第七章
丹恩来过这栋宅邸。它原本属于前任埃佛瑞侯爵,也是许多场纵酒狂欢的宴乐地点。就在它很有希望成为巴黎最恶名昭彰的宅邸时,侯爵却死于非命。那是两年前的事,当时的家具摆设和现在不同。但丹恩还是轻易认出一楼那间有落地窗通往花园的小小日光浴室。
那就是他带洁丝去的地方。
带她去谈判。
因为事情并没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早该料到而有所准备。
他原本计划来大吵大闹、大肆破坏。但抵达不到五分钟,他就发现身为柏家和伍家的人,自尊不容许他那样做。无论有多么生气,他都不会沦为衣冠禽兽。
尤其是,在她面前。
丹恩还记得两周前她看着他的轻蔑与好笑的眼神,和她看着她弟弟的鄙视眼神,以及那种眼神如何使他的举止变成道地的白痴。
他努力想忘记,但那件事的每个片刻和每种情绪都烙印在他的心版上:羞辱、愤怒、沮丧、激情……和片刻的幸福。
今晚,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但一与她共舞,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她在他怀里纤细、柔软、轻盈,拥抱起来是那么舒服。她的裙摆绕着他的小腿打转,使他忍不住幻想纤细白嫩的玉腿在被单间与他交缠。她那由香皂和女性体味混合而成的撩人气息,在他的脑海里打转,使他忍不住幻想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下闪亮、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而他陶醉在她的清新甜美里,不可自拔。
他告诉过自己,那些幻想永远不可能实现,那个清新甜美的女人决不会心甘情愿地躺在他的床上。
但她似乎很乐意和他共舞。虽然她不可能喜欢,因此假装喜欢必定别有居心;但是,她使他相信她真的乐在其中。
凝视她仰起的脸蛋,他一时之间竟然相信,在她银蓝眼眸里闪耀着的是兴奋,她让他拥她入怀是因为她想要在他的怀里。
那些当然全都是谎言,但促使谎言半真的方法也是有的。丹恩很懂得那些方法。每个人都能被金钱收买,她也不例外。
因此,他只须查明她的价钱,然后决定愿不愿意付。
他把她带到离灯火通明的屋子最远的花园一隅。已故的埃佛瑞侯爵收藏的罗马艺品大部分还散布在灌木丛间,无疑是因为移动那些庞然大物所费不赀。
丹恩举起洁丝放在一具石棺上。站在装饰华丽的底座,她才差不多能平视他。
「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回去,我就会名誉扫地。」她说。「你当然不在乎。但我警告你,丹恩,我绝不会逆来顺受,你——」
「我已经名誉扫地,」他说。「而你当然不在乎。」
「才不是那样!」她喊。「我一直在告诉你:我非常同情,也愿意帮忙使事态好转;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但你不肯听。因为你像所有的男人一样,脑子里一次只能容纳一个想法,通常还是错误的想法。」
「女人却能同时有二十七个自相矛盾的想法,」他反驳。「这就是她们无法坚持原则的原因。」
他拉起她的手开始脱她的手套。
「你最好住手,」她说。「你只会使事情更加恶化。」
他脱掉手套。一看到她白嫩的柔荑,所有谈判的念头都被抛到九霄云外。「我看不出事情怎么可能再更加恶化。」他咕哝。「我已经被一个牙尖嘴利、高傲自负、令人生气的淑女给迷住了。」
她猛地抬头,灰眸大睁。「迷住?你才没有。应该说是报复心切,你只是怀恨在心。」
他迅速有效地脱另一只手套。「我一定是被迷住了,」他平静地说。「因为我竟然像傻瓜似地认为,你是我所见过最漂亮的女孩。除了你的发型,」他厌恶地瞥向那些发结、羽毛和珍珠。「可怕极了。」
她皱起眉头。「你脱口而出的浪漫话语,让我无法呼吸。」
他拿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腕。
「我是你的奴隶(意语)。」他喃喃低语。感觉到她的脉搏猛跳,他把刚才的话翻译给她听。「亲爱的(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