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了一下。「有几分类似。当然,以前的灯光比较昏暗,那时候只有烛光,没有电灯。地板上会铺灯芯草,小狗和野鼠会在其中穿梭寻找残余的食物。气味闻起来远远不如现在宜人,而且--」
「没关系,」凯蒂打断他的话。「我比较喜欢我们现在的舞会。」
「嗯。」他点点头。
他们找到一张空的桌子坐下,裘蒂和其他几个作家也加入他们这一桌。他们起初一直惊讶地谈论著贝罗夫人这次舞会办得有多么成功。小丑逗人发噱,吟游诗人弹奏著古代的乐器。开始上菜后,更发觉这顿晚餐即使不是真正的文艺复兴菜肴,也非常美味可口。
服务生撤下餐盘之后,跳舞时间开始。路森低声说他几分钟后就回来,凯蒂以为他要去男厕,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专心看著人们满场飞舞。她转头想和坐在路森另一边的裘蒂说话,却看到路森仍然在座位上,她顿了顿。「我以为你……」
她尾音拖长,注意到他的手藏在桌子底下。他看起来好像……在做某种事情。「怎么了?」她开始觉得诧异。
「我被钩到了。」他简短地说道。
凯蒂眨眨眼,心中充满迷惑。「你说被钩到了,是什么意思?」她开始推想……哎,幸好她没有想太久,马上猜到事情比想像中更严重。
「桌布,」他一边说话一边微微侧身弯腰低头,努力想看出症结。「一根别针。」
他一这么说,凯蒂马上了解。路森用来固定遮布的珠宝别针其中一根不知道为什么钩到桌布了。她大吃一惊,不禁发出一阵爆笑。
路森可不觉得好笑。「这不好笑,」他严肃地告诉她。「我急著想去方便,却没有办法站起来。」
「这么说来……你们这种人也需要去洗手间喽?」凯蒂兴趣浓厚地发问。
路森瞪著她,好像她是个疯子。
「欸。」她带著自卫的语气解释。「布拉姆的书中从来没写德古拉需要去方便。我只是没想过--」
「我怀疑他也没让米娜去方便过。」路森咆哮。他突然往后一扯,桌布和桌布上的东西都向他滑过来,挪了大约一吋的距离。
桌边的谈话声停止了。凯蒂抬头一看,大家都盯著路森看,眼神中带有程度不一的惊恐与迷恋。凯蒂知道路森绝对不会开口要求帮忙,她决定解救他的尊严。她清清喉咙,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向自己,然后对克理微笑说道:「克理,你能不能帮路森一个忙?他现在遇到了一些难题。」
「好啊,发生什么问题?」克理站起身来。
「遮布上有一根别针和桌布缠在一起了。也许你可以爬到桌子底下去帮他解开。」她建议道。
克理大笑,然后顿了顿。「你在开玩笑,对吧?」
凯蒂摇摇头,克理猛然跌回座椅上。「很抱歉。解开遮布不是我负责的工作。」
「克理!」凯蒂严厉地说。
「凯蒂,」他用讥诮的态度回应。「他是你的作家。你自己爬到桌子底下去帮他解开。」
「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凯蒂指责道。
「没那么喜欢。」克理反击,然后目光带著歉意地看看路森。「路森,对不起。」
「我了解。我自己处理。」他相当有尊严地回答,可是窘得满脸通红。凯蒂很有兴味的注意到这一点。她以前不知道吸血鬼也会脸红。
他再次努力拉扯桌布,凯蒂皱皱眉头。他这样子如果不是把桌子搞得一团乱,就是毁了她所租的服装。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不好。她不希望发现晚餐的剩菜倒在租来的礼服上;她不想付干洗的费用。她也不想帮路森别好那块被他毁掉的遮布。她咽下最后一口葡萄酒,把酒杯放下,转身面对路森。
「好吧。拿开你的手,让我瞧瞧。」
路森迟疑了一下,伸出手来放在桌子上。凯蒂迅速地弯下身试著看清楚状况。不过,她的角度不对。「你能不能向后挪一挪?」她问。
「身上缠著桌布,没办法。」他怒气冲冲地说道。
凯蒂挺起身子,难为情的环顾四周,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整桌的作家全都热切地观赏这一幕。她看看坐在路森另一边的裘蒂。「从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到,我要钻到桌子底下。」
裘蒂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然后站起来。「来吧,女孩们。没必要让大家都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可以组成一道栅栏。」
其他的作家全都迅速地站起来,沿著桌子围起来。凯蒂看到她们圈成半圆形遮住她和路森的位置,大大的裙摆刚好形成一道帘幕,顿时松了一口气。克理是唯一还坐在椅子上的人。他瞠目结舌地注视这个场面,不确定自己应该害怕还是应该放声大笑。
「动手吧!」每个人都站好位置后,裘蒂说道。其他作家点头附和。
凯蒂觉得自己像是接受命令单独从事秘密任务的军人。太荒谬了,早知道刚才就多喝一些葡萄酒。她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溜下去,钻到桌子底下。底下又暗又热。她跪在路森的腿边,偏著头,努力想看清楚抓到东西的别针,可是角度不对,不够靠近。
凯蒂非常小声地低低抱怨著,缓缓靠近他的腿,移动到他的双膝之间,跪下来;她试著伸手去拉被别针钩住、绉成一团的桌布。她压根儿不想碰到他的遮布,起码在忍得住的范围不去触碰。她拉起一点点桌布,但实在钩得太紧了。
「你在底下需要蜡烛或什么东西吗?」裘蒂热心地问道。她突然探头进桌子底下看,又消失了,凯蒂听到她询问道:「有没有人带迷你手电筒?我通常会带一支的,但是……」
裘蒂挺起身体,剩下的话凯蒂就没听到了。
「凯蒂啊凯蒂,你可让自己陷入很有意思的局面了。」凯蒂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试著拨开桌巾的折边,想找出钩住的位置。当作家遇到难关,把作家从棘手的困境中拉出来,确保他们顺利继续写作是她的工作。可是她认为今天这情况远远超出编辑的职责了。如果不是路森,她甚至不想亲自动手。这一点倒是很有意思,她待会儿可以仔细思考。她开始解开桌巾,无意间,掌心碰到某个东西。是遮布,凯蒂吃惊地想到。遮布正在变大,顶到她的手。好吧,是遮布底下的东西变大。看来路森觉得这是比尴尬还可怕的酷刑。
路森希望地面裂个大洞,把他吞进去。那个洞最好大到把围著他的作家也都吞掉,连凯蒂也一起掉下去。只要能终结这场折磨,什么都可以。他从未如此尴尬。遮布缠上桌巾还不够悲惨,现在连凯蒂都跪在他双腿之间帮他解开纠结,这举动引发与上洗手间一点关系也没有的念头。他在想像另一种情境,如果凯蒂不是在解开桌巾,而是解开遮布,将他掏出来、双唇裹著他。然后他发现自己硬了起来,天啊,希望凯蒂没有注意到。
他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他是个喜欢规则和规律的男人。他不该参加年会,也不该参加文艺复兴舞会。他的人生怎么会如此失控?有个东西顶到他的遮布,他痛得在椅子上缩起来,这一缩引起围在他身边众女子的注意。
「对不起。」凯蒂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桌子底下传来。她似乎是咬著牙在说话。路森羞愧地闭上眼睛,希望胸口被钉上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