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桑见他忙进忙出,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这等大事她竟毫不知情,不知他买了房子?不知他将搬到何处?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的钱?他不是和家里一刀两断了吗?她知道他在律师界已渐渐崭露头角,却不知道他能爬的那么快。“你要搬到哪去?”
“我买了景美地区的一幢华厦,先付清了六成左右的现金,其它贷款。”他答的简洁有力,他明白这是她会有的疑问。
“以后我还可不可以自由进出你的家?”她问。
云天摇摇头。“以后房子会上锁。”
“为什么?你这从不上锁的。”
“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只把它当做是旅馆。”
“你可以给我一把你的锁匙吗?”她厚着脸皮向他开口。
“不方便,我想有个人的隐私,我不喜欢每天一进家门就发现有人在我的房子里,除非那人是我的妻子。”
“云天,你好残忍。”他又惹得她流泪。
“洛桑,你要学会长大,泪水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你今年就要大学毕业,已经是大人了,做事情必须要有一定的分寸。也许你会认为我设了许多框框架架的东西给你,但这是成长必经之路,你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女孩,在我的眼里一直是品学兼优的,许多道理应该是不言而喻的,明白吗?”他打碎了她的梦,直截了当。
“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
“洛桑,我对你没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悸动。”他坦白直言。
“为什么?我不够好、不够漂亮吗?”
“你很好,也很漂亮,但不是适合我的好和漂亮,你不是我想要的型。”他定睛看着她,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我明白了,不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越你的感应力,触动你的情爱系统,对不对?”
他点点头。“你终于明白我说的话了。”
“还是好朋友吗?”她问,一脸的忧怨。
“只要你不嫌弃,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只能做妹妹?就像朵朵一样?”
“做我的妹妹比较幸福,懂吗?”
“不懂,我觉得做你的老婆比较幸福。”
“嫁给我这种怪物有什么好的?一点浪漫也不懂,脾气又臭又硬,这算得上好吗?”
“我就喜欢这样的你,这样才有型,够酷,一点也不孬。现在孬种的男人满街都是,想找个像你一样有骨气的男人,还真得打着灯笼找,好象快绝种了。”她气馁的说。
“不要这么绝望,你是个拥有许多美好特质的女孩,只要离开我这个老男人,满街都是意中人,爱情很容易降临你身上的。只怕到时满坑满谷的追求者,你无从选起。”云天这样抬举她,逗得她笑逐颜开。
“你一点也不老,三十二岁正是最有味道的年龄。”
“你还在寻梦,难免对我有些幻想,少女情怀总是诗嘛,少男少女往往容易在某段假象的爱里迷失自己;等到你的眼界更宽广时,自有一番别于今日的情事。”
“很难相信我能不再爱你,我觉得好难哦!”
“你对我的爱情不过是一时的心情,很容易就会被取代的,等你认识另一个有缘之人后,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消失的,咱们拭目以待吧!”
“你的话很有说服力,我不得不相信。”
第2章(1)
“仲惜,孟女士已经到治疗室了。”贝儿递上孟嘉宝的背景资料和病情进展表给仲惜。
仲惜推门进入治疗室。“你今天穿的这线衫色彩十分柔和,衬得气色好极了。”
“我儿子从香港买回来送我的。”孟嘉宝有点得意。
“可见你一直很有福气,儿子、媳妇都满孝顺的。”
“有福气?我倒觉得我很悲哀,这一生已经一只脚踏入棺材了,还是不能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有什么想做的事?”
“可多着呢!我想先把我的青梅竹马给找到,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同浪迹天涯,什么俗事也不用管。”
“完全毫无联络吗?”
“音讯全无。”
“这也难怪,他已是有家室之人,不敢造次也是正常的,也或许他也很爱他现在的妻子。”
“不,不会的,他对我发过誓的,今生只爱我一人,他是基督徒,不会说谎的。”
仲惜为这等言论哭笑不得。“只要是人,都有可能说谎。或许他是善意的谎言;也或许他说这番话时确实真有此心,而且也曾海枯石烂地起过誓;但岁月无情,再深的儿女私情都会被岁月所冲淡。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对感情的健忘,只是人性的一部分,真的不需要耿耿于怀。”
“他以前对我承诺过会给我幸福的,他怎能说忘就忘了呢?”
“告诉我,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仲惜问。
“他很仁慈,很有爱心,也很疼我。他是唯一一个认真听我说话的人。”好象回到时光隧道,孟嘉宝的神采突然像是年轻了三十岁。
“可是他却不告而别?”
“恐怕是被他的恶妻所逼走的,不然,他不会不留任何只字词组给我,甚至连住址也没有。若是有地址的话,当我心烦时自然可以从他那寻求安慰,也不必来看什么心理科医生了,一点用处也没有。”
又来了,总是告诉她的医生,作心理科治疗是徒劳无功的,却又忍不住走进心理治疗室。
“听说我小儿子在景美买了房子,想起来他也真是能干,没拿家里一分钱,拼了三年就已经有资本买房子了。不过说来也是他倔强,他爹死后留给他的财产,恐怕让他吃三代也吃不完,何必那么辛苦的工作呢?都三年了,他真狠心不回家来看我,就算我真的害死了他爹,他也不能这样对我啊,我总是他的亲娘嘛!”每回说完情人和儿子的事,总能引她掉眼泪。
“这个礼拜有没有听我的建议出去走走,找几个老朋友喝喝茶聊聊天或是打打小牌?”
“有,和以前西南联大的老同学凑了一桌打过八圈。唉--是该打打麻将动动脑,要死也不要死于老年痴呆症,免得黄泉之下找不到路,别的鬼以为我是天生的白痴。”她一边拭泪一边打开皮包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我的那些老同学,来台湾的有二十一个,现在剩下十八个,再过几年大概只剩下够凑一桌打牌了。”
“你的青梅竹马也是西南联大的同学吗?”仲惜看着照片,仔细寻找\\可疑\\之人。
“也是,不过不在相片里,他是那个替我们拍照的人。”真是巧,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只闻楼梯声不见人下楼。“在西南联大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怎么忘也忘不了,也不想忘。所以我不要得痴呆症,我要永远记得那一段一边抗战一边求学的日子。”
还有一边风花雪月、谈情说爱的日子,仲惜在心里补充着。仲惜看着她,研究着她那迷蒙的双眸,把照片递还给她。“孟女士,你知道吗?妳的人生一直停留在四十多年前的那一段。”
孟嘉宝先是一楞,而后淡淡一笑。“你猜对了,这四十多年以来,我一直靠着对那段时光的回忆过日子。我保留那时候的每一张照片,仔细阅读当时写下的日记,我要让它成为永恒。”孟嘉宝坚定的语气令仲惜钦佩。“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却像你们年轻女孩一样,有着一颗渴望爱情的心,而这……是我的丈夫所不能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