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你愈深,愈觉得良心不安。”他认真地说。
薛佛以为他是开玩,所以也不以为意,也就不答腔了。
一会秦学平又说:“搬离范家吧,到我家住,至少我家比范家安全多了。”他总是担心范拓芜会欺侮薛佛。
车驶近范府大门,熄了火,两人就在车内交谈。
“住范府和住你家都是差不多,都是寄人篱下。”她边松开安全带边说。
“我不同呀,我没有他的侵略性;把你丢在这里,好像把你丢进狮笼里。都怪我,我太自私了,只为了得到又诗的爱不顾你的安危。”
秦学平又开始自责了,这是他的美德之一,凡事先想到错在自己,她真搞不懂唐又诗脑子里在想什么,放着如意郎君不要,偏偏向恶魔投诚。
“你想太多了,范拓芜虽不一定是个正人君子,但是到目前为止,他却没有对我做出任何让我不堪忍受的事,所以我一点也不危险,还可以说很安全呢!”她向他扯了个谎,为了不要他担心。这个男人已经为爱伤够了神,她不想再让他良心不安。
“你真是善体人意,要是又诗有你一半的为人着想,不知该有多好。”他感慨万千地说。
“唉!或许唐又诗变成一个处处为人着想的小女人时,你也不会再爱她了,因为你就是喜欢她的小任性,不是吗?”这是惟一能够解释他死心眼的原因。
“你是说我有被虐待狂是吗?”他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直视着前方。
“也许被人虐待也是一种爱人的表现吧,当然我指的是精神上的虐待,不是肉体上的。”她侧着头看他,看得出来他正在思索她的话。
“我真的是这样吗?享受着被人精神虐待而不自知。”他有一点恍然大悟,好像开了窍。
“这是一种很难分割的感情,有时候就像是被下了药似的,当然,我并非否定唐又诗对你的感情,只是如此站在一山又望着一山高的心态,我不能苟同。”她想借此机会点醒他,之前她不忍戳醒他的梦境,所以往往是他说而她听,听得愈多愈不舍得见他为着一个不够爱他的女人,几乎付出了所有的光和热。
她知道他还要再多花一些时间消化她的话,所以她悄悄地开了车门,没人黑夜之中。
* * *
薛佛推开了范府的大门,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
忽然有一道门嘎声响起。
“你知道他是唐又诗的未婚夫吗?”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划破寂静,吓了她一跳。
“原来你有偷窥的习惯。”她反身正视他。
走廊微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投影出明暗的层次。
“也许你们谈得太高兴了,所以连家里的狼犬叫的声音都没听到。”他讽刺道。
有吗?她是真的没听见狗叫声。
她懒得和他抬杠,推了房门进去,没料到他也紧跟着进入,快速地关上房门,她的房门。开了灯,屋内一片明亮。
他捉住她的双臂,低吼道:“你疯了是不是?别人的未婚夫你也想沾。你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她甩开他的手,往床上丢了皮包。
“你真有趣,不准我和唐又诗的未婚夫做朋友,自己却又不断接受唐又诗的频送秋波,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有双重标准?你是在保护我,还是在保护唐又诗?”她也被他惹毛了。
“这么晚了还和男人在外头,万一吃了亏怎么办?他可是名草有主了,你自己要检点些。”他指着她的鼻子说。
“范先生,我的身体、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不劳费心,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少去惹唐又诗,好让人家有情人早日成眷属,就是功德一件了。”她不甘示弱地回顶过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是好心提醒你,你住在我家,我对你自然有一分责任,万一你被人家搞大了肚子,哭哭啼啼的,我也救不了你。”他已经预先往坏处想了。
“你真是龌龊极了。你的教诲我已经听到了,能不能请你赶紧离开我的房间,否则万一我怀了孩子,小心你会是头号被认定爸爸的对象。”她故意吓唬他。
他听她这么一说,严厉地看着她,不疾不徐地问:“你——怀孕了吗?”
“哦——天啊!当然没有。你以为怀孕那么简单吗?要有精子和卵子的结合才行,除非我是圣母玛莉亚,不然就是进行无性,生殖的低等生物。”说风就是雨的,这个范拓芜就把她看得这么随便吗?
“你真的没怀孕?”他想更确定。
“是的,请你放心,若是你还是不信的话,明天我可以请妇产科医生开示证明给你。对了,你这么关心这事做什么?这个房子里应该已不缺婴儿的哭声。”
“哦……我只是关心你嘛。”他显得有点不自然的尴尬。
“关心?你不是正躲着我吗?”她突然脱口而出。
“我?躲着你?”他清了清喉咙后说。
“是啊,为了那晚的雪莉登咖啡酒之吻。为什么吻我?”她不要他认为她是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如果我说我情不自禁,你相不相信?”他丢出了一颗变化球让她接。
“嗄!你这么说只是要让我好过点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让你好过点?”他疑惑地看着她。
“怕我无地自容,不告而别呀!”她真的曾考虑过不告而别.只是后来打消了念头。
“你会这么说就表示你不会真的不告而别。”他不确定地看着她。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走上前,托起她小巧精致的下巴,用拇指和食指磨蹭她弧度完美的下颌,忍不住又低头吻了她,这一回她没有反抗,乖顺地让他吻,她只在情欲高涨时微微地嘤咛。
他深吻之后才缓缓地拉开彼此的距离,作出理智的决定:“好女孩,早点休息,我得尽快消失在你眼前,不然待会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明天早上醒来会让你恨我的事来,而我最怕的就是你的恨。”
* * *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起了决定性的变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恋爱了,而且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对方。
只是彼此都不愿先承认罢了,都觉得放在心里的爱恋比肉麻兮兮的“我爱你、你爱我”,可贵多了。
当然,唯心论的薛佛总认为婚姻必须奠基于相爱的两人心灵的共鸣与契合;而唯物论的范拓芜还是一副肉欲至上的论调。
谁都想改变谁,但谁也不想被改变。
这可苦了月下老人,红线绑了又松,松了又绑。
后来,月下老人决定,两人的考验似乎不够多,所以彼此才会至今仍找不着一个平衡点。
而第一个考验在迅雷不及掩耳盼隋况下投掷而来。
* * *
一日午后,薛佛交付了一幅新作给新笙画廊,正要拦车回范府,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叫着她的名字。
转身一看,居然是方凯。
她怔愣在路旁,不知如何反应。
“你还是一样的薛佛,这么有活力、有朝气,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他仓皇地说。
“恋恋告诉你我在新笙画廊?”她答非所问。
“呃!原本她不愿说的,求了她老半天,她真正是个忠实的朋友,连你落脚的地方的电话号码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看来你的气色很好,过得挺惬意的吧?”
反倒是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奇怪,怎么她以前会欣赏这种白皙的书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