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不太喜欢讲话?和你那个小麻雀似的朋友很不相同。”
“我和娉婷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谁都知道哲别饶了顾娉婷和你有很大的关系。为什么?我记得哲别当时对你十分绝情。”他们同时想到那日在医院发生的事情。那日她向他下跪,求他──
“你可以信任我,不然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你们。而且再加上我有幸参与你们的初次相遇,更是多了一层特殊情谊。”孔令誉缓缓道来,把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动听。
“我承诺替他生个孩子……偿还他。”不知道这样的解释够不够直接,会不会太露骨。
孔令誉震惊片刻。
“哲别──向你提出那样的要求?”
她不自在地点点头。
“你怀孕了吗?”他问。
她以摇头代为回答。
“你为什么肯为顾娉婷牺牲自己?”
“因为我欠她。”
然后她将十六岁那年暑假发生的事巨细靡遗地说了一遍,换来孔令誉长声一叹。
“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我只是觉得娉婷若不是因为坐过牢,她可以活得更有朝气,更有自尊。”
“现在呢?你和哲别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建议他找别的女人试试看,或许很快会有好消息。”
“怪不得他发了狂似的。他恐怕是爱上了你而不自知。”他客观地道。
“嘎?”她吃了一惊。
“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是女人,女人的直觉都很敏锐的,如果他不是爱上你,不会像个失恋的家伙、会走路的活火山,有事没事爆发一下。”
她噗哧一笑。
“你终于笑了。”他也跟着笑。
“你很幽默,难怪飘飘对你一往情深。”
“她可不这么承认。”他们还斗着气。
“你喜欢找她吵架,为什么?”
“你呢?为什么喜欢折腾哲别?”他反问道。
“我也不知道。”
“有没有想过爱神的箭也悄悄射中了你?”
“我不否认。”她心里痛裂的苦处不正是因为太爱他吗?
第9章(2)
孔令誉满意的点点头。“雨果香料组合的企划案,不是你窃取的对不对?”
“你相信我?”她突然见到一线曙光。
“你这人太重情重义,不会对你所爱的人做出背叛的事。”
虽然他相信她,但──“这需要证据证明的不是吗?”
“你的事,我听娉婷说了。”
“娉婷?”
“她找雨果帮忙,雨果带她来找我。你那位学长有很大的问题。”
“他毫无理由那样害我。”
“害一个人不一定需要理由,只要动了念头,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出来。”这是人性。
“想不透谁有那么大本事通过公司的保全系统,而且知道雨果办公室保险柜的号码?”
“我们也纳闷,这组号码只有雨果、哲别还有你知道。你们三人都排除可能后,还有谁碰巧也会开那组号码锁?只是巧合吗?还是有个商业窃贼凭借着高竿的偷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香氛组合,卖给你的老板?”
“学长有什么道理不告诉我是谁卖给他这组香味组合?”
“这种事只有一个人知道都嫌多了,他岂可能画蛇添足告诉你?反正找不到证据指控,谁怕谁?”
“我已经挑明问他,就表示我已有了底,他不怕我将他一军吗?”
“他算准你心肠柔软顶多摸摸鼻子一走了之,不至于追究他坏了他的大事。”
她轻叹一声:“我竟然一点忙也帮不上。”
“你别为这事烦恼,我和哲别会处理。你只管好好安那座活火山的气,好让我们这些在底下做事的人能够喘息一下。”他已经快挂掉了。
沈香凝有些为难,眸子里藏着深深的哀愁。“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哲别爱你。既有缘相爱岂忍错过?”
“你总是往好的地方推想。若世间事都能尽如人意,也不会有这么多苦了。”多愁善感的心,在遇到像令誉这么擅于谈心的人,心头的话不禁全倾倒了出来。
“人要懂得及时行乐。不然人明明知道难免一死,是不是当下全要自行了断?”孔令誉不同意她悲观的念头。
“当然不是,活着也有活着的乐趣。”
“这就是啰!你不能因为害怕人生的不确定性而什么乐趣都不去尝;更不能因为人生有苦涩而原地不动。以为不改变就能拥有永恒。我的话是说给明白人听的,我想你是明白人。你的好友顾娉婷,我就不会对她说这些外层空间的话。”他还不忘开个玩笑让气氛松弛一些。
这番话,她是听进去了,至于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她也不敢夸下海口。
“令誉,谢谢你。”
“不客气,因为我希望哲别得到快乐。好了,你家到了,我很神吧,绕了台北市好些地方,将你带回原点正好该说的话也说完了。”
她下了车,朝他颔首微笑,目送车子离开。正好顾娉婷准备出门。
她拍拍沈香凝的肩,看着远去的车问:“孔先生跟你聊了些什么?”
“他要我及时行乐。”
“什么?”
“哦──他说了一些外层空间的话。”
“外层空间?”顾娉婷抬头望向青天白云。“算了,我对外层空间没什么兴趣,晚上见。”
沈香凝露出近日少见的笑容,“晚上见。”
***
“你打算躲我一辈子吗?”风哲别的声音在意料之外响起。
“呃?”她没胆回头。
“要我重复说一次?”
他贴得好近。
“令誉……刚走。”
“我知道,是我叫他来的。”
“也是你教他说那些话?”她的心怦怦的跳。
“我不知道他预备和你说些什么,我只是要他替我打破僵局,他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吗?”他焦急地问,生怕令誉愈帮愈忙。
“他说的话我已经忘了,我想听的是你说的话。”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下去。
“转过身。”他诱惑地道。
她僵住不动。
“我看不到你的脸,怎么对你说话?”他的话持续充满诱人的语调。
她早已被他引燃了情潮,正缓缓转身,一切像是慢动作般,一颗子弹无情地穿过她的左胸,然后她纤弱的身子无力地向下滑墬,他见到她的脸因痛苦而纠成一团。
染红一地的鲜红血渍令风哲别崩溃。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害怕过。
天啊!他这一生要经历多少个悲剧、失去多少个爱人,上天才肯善罢罢休?
***
医院急诊室正上演永无止休的生死戏码。每一张忧心如焚的表情,都希望自己的亲友能战胜死神求得一线生机。
“怎么我前脚才走,子弹就往香凝身上飞了?”顾娉婷哭丧着脸。
“到底是谁做的?”康雨果的心同样提吊着。
同样的医院,同样的急诊室,甚至是同一位主治大夫,造化真是弄人。
风哲别憔悴地爬了爬黑发,黑眸中的悲伤与心痛无法以笔墨形容。
“哲别。”他听见令誉叫他,抬头迎视好友的目光。他知道令誉已经从他的泪眼迷蒙中发现他泥足深陷的情潮。
“凶手在枪口上安装了灭音器,初步分析是点二二型新式手枪。”
他垂首。凶手是谁、枪枝的型号对忧心如焚的他而言已不重要,他现在只求上苍听见他的祈祷,让香凝活过来,只要让她活着,就算要他立刻死去,他也不在乎。
天上的诸神啊!请祢、请祢、拜托祢──
“你们能不能静一静?”孔令誉不耐烦地轻吼一旁嘀咕不停的三个聒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