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敢在韦莫邪脚下向威权挑战的狂徒并不多,中原人士石敬儒不同于一般世俗平凡男子,身为中土侠士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阳刚味及浓馥的莽气。
他掳走曹忆荷不为什么,除了很单纯的想搅乱太平盛世的渤海国,还有就是阻止曹弼的计划。
“师兄,那位姑娘醒了,是不是要把咱们的身分向她说明白?”
甜美的声音来自于石敬儒的小师妹周脉脉,十六、七岁的姑娘家,大江南北地跟着唯一最亲的师兄探险,在她心里,这个世上除了师兄之外,谁都不能信任。
“且慢,她是李思浚的表妹,你可知道?”
周脉脉愣了一下,“我以为师兄掳她来只是想制造一些纷乱,让渤海国的百姓对统治者失去信心。”
“我打听清楚了,里头的姑娘叫曹忆荷,不是曹弼的亲生女儿,她为了报曹家的养育之恩,准备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替李公子留血脉传宗接代。”他说。
“师兄,你一定要替我阻拦这件事,说起来该报思的人是我,如果李公子不是因为救我,他不会被关在死牢等死。师兄,我们不能让曹姑娘做那样的牺牲,否则我的罪孽就更深了。” 她悲从中来。
“我明白,放心好了,师兄虽是一介草莽,可也是有情有义的人,不会让曹姑娘牺牲自己,也不会让李公子死在侩子手的刀下。”他向她保证。
“听说李公子被判的是绞刑,春天时就要执法了,师兄具有把握能将李公子救出?”
石敬儒信心满满道:“你要相信师兄的能力,师兄答应你的事,哪一次没做到?”
“韦莫邪是个难缠的人,我怕师兄身历险境会有生命危险。”她怎能让师兄为了自己的事如此卖命?她常常怀疑自己可能是个不祥的人吧?不然为何许多倒媚事都让她给碰上了?
“再难缠的家伙我也有法子对付,师妹勿挂心。”
“我好不安,我不该一直麻烦师兄的,可自己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拜托师兄就无路可走的我,也许根本不该活在这世上。”她悲观的说,眼泪不禁落满腮。
“你怎么又说这些丧气的话了?不是说好要忘掉过去的不愉快?现下最要紧的,是把李公子救出死牢,其他难受的事不许再想了。”他拍了拍师妹的肩头,安抚着。
“我们真要救思浚哥吗?”
两人自顾自的谈话,没注意到站在门后的曹忆荷己将他们说话的内容全听人耳里,然后兴奋的笑容漾满她秀气的小脸。
“你知道我们的身分了。”周脉脉抹了抹颊上的泪,强颜欢笑问。
走向他们,她点点头,“你就是我和红莲公主找了一整天的姑娘。”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会不会恨我把李公子给害惨了?”周脉脉怯生生地问。
善解人意的曹忆荷立刻摇摇头,“思浚哥一点也不后悔那日出手帮了你的忙。”
“真的?”周脉脉眼睛一亮。
“红莲公主该是这个事件的苦主,可她得知耶律浑死后,连着摆宴三天三夜来庆祝脱离了水深火热的苦海。如果公主觉得有一丝难过、伤心或不舍的话,她就不会帮着我来找你了。”
“是啊,曹姑娘分析得有理。”石敬儒附和。
“叫我的名字吧!咱们现在可是同一阵线的朋友了。”
三人相视一笑,忽尔之间,好像幸运之神又开始眷顾他们了。
或许好心人李思浚命真不该绝吧!
一身无恙回到曹宅的曹忆荷,少不了要接受众人好奇的盘问。
“你一个晚上没回来,到底上哪儿去了?害你爹急死了。”陈春华张开嘴就没好口气。
”我昨晚在北郊的‘慈仁庵’住了一宿。”她编了个谎。
“你去慈仁庵做啥?想削发为尼啊!”陈春华横了她一眼。
“听人说慈仁庵供奉的菩萨很灵验,我去求菩萨保佑思浚哥。”
“就算要替思浚祈福也应该先告诉爹娘一声,像你这么任性的态度只会害自己。” 陈春华绝不会放过任何责骂曹忆荷的机会,抚养她十四年已经够伟大、够了不起了,许多知道真相的人都笑说只有蠢人才会养别人的孩子,尤其还是个女娃儿,迟早要嫁人的,半点好处也沾不到。
“娘,您就别再骂忆荷了,她去慈仁庵祈福是我早该做的事,明天您也陪我上慈仁庵一趟如何?”
陈春华看女儿提出求神拜佛的要求,不忍心拨她冷水,只得婉转开口:“思浚犯的可是皇家命案,大罗神仙恐怕也救不了,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在家里念念佛经。”
“娘,只念佛经,菩萨哪能体会得到咱们的心意,表哥想要逢凶化吉非得靠菩萨显神迹保佑。”
陈春华心里连一点对李家的歉疚之情都没有,在她眼里,当年李氏夫妻舍命教爱女,就算真有什么天大的思义,她和丈夫这几年花在外甥身上的心血,也够相抵了吧!
“明天还会有大风雪,改天好了,等雪停了再上慈仁庵,免得被风雪困住就不好了。”
“娘就是不相信表哥逢凶化吉对不对?”
陈春华有被看穿的尴尬,掩饰情绪道:“谁说!忆荷不是已经求过菩萨帮忙了吗?灵不灵验早成定局。”
“我不管,娘不去我自己去了。”
曹忆荷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见陈春华没有继续责备的意思,她悄悄离去。
回房后的曹忆荷,不料一抬眼便撞见一双冷峻的眼,吓住了她。
“元帅、大元帅……”天啊!韦莫邪怎会在这里?他是如何进来的?曹宅周围的墙面并不矮,现下又是光天化日,他大刺刺的跃墙而人,难道不怕让人发现?
韦莫邪见她惊惶半晌的模样觉得有趣,故意取笑,“有胆求我允准你替李家留后,没胆在闺房接待我?”仔细审视她的面容,没有女人妖烧的媚态,可以肯定是,这个曹忆荷在男人方面恐怕尚属生涩。
“元帅的要求不合礼教。” 她屏息道。
“那么重视礼教又为何求我同意你与李思浚在地牢合欢?这不是很矛盾?”他露骨陈述,走近她。
“元帅没有同情心吗?明知故问。”
他眯起眼,抬手托起她下颚,冷哼,“对于一个死囚,需要什么同情心?”
她吸了一口长气,试图平抚狂跳不止的心,“思浚哥是无辜的。”
“任何人站在你的立场都会这么说。”
“如果有人证呢?”
他笑笑,没有一丝温暖的笑。”“你一夜未归是找人证去了?”
她愣住,极力不让自己露出恐慌。她的对手实在太精明,太懂人性弱点,稍一不留神,在他面前将无所遁形。“我昨夜在慈仁庵住——”
他不客气打断她,“你的烂藉口只骗得了你那势利的养母,慈仁庵里的比丘尼最近全在闭关,没有人手招呼像你这样有所求的信众。”
“我好像没有义务非得向你报告行踪不可。”
她别开脸,往后退数步。
“怕我?”他调笑欺近她。
“你别过来,你要是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
“喊人?你太天真了,这里不会有人敢冒着得罪我的风险与我作对。”
“人人都说元帅耿介不阿。”她害怕他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太灼人、太高深莫测。
“那也许不包括对你。”他回答。
“忆荷平凡,无过人之处,不值得元帅为了我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