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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页

 

  「这跟我问的无关喔。」

  柴仲森笑得很贼。「然后我就问妳啦,我说,祖颖我们结婚好不好?妳说,好。我又说,我发誓要的只有妳,娶的人只会是妳,我要妳不准反悔,妳又……」

  「我又笑着说好,对不对?」

  「对。」



  「Shit!那是因为我醉了,不知道你在问什么!」祖颖作状要踩他。「你狡猾,这是诈欺!」

  柴仲森握住她的脚踝。「不好吗?我觉得我们很适合……」

  祖颖蹲下,瞧着他。「柴仲森,说真的,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一辈子吗?」

  「可以的。」他拉她下来,搂在怀里亲吻。「妳别伯,可以的,我保证。」

  等等~~有电话响了!

  两人一齐望向门口——祖颖的手机响着。



  柴仲森叹气。「我就说吧……」亲密的时候总有杀风景的铃声干扰。「不要接。」他圈紧伊人。

  「不行,搞不好是公事,搞不好有作者找我!」工作狂本性难移,拽着棉被跑去接电话了。

  「喂?」

  「祖颖,快、快打开电视!」是总监。

  「干么?」

  「姜绿绣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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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仲森载祖颖到出版社,一路上,祖颖异常沉默,她咬着手背,眼里的凄惶令他担心。

  新闻已经发布消息,姜绿绣服大量镇定剂,在今早五点十五分过世,享年三十三岁。

  这位长期撰写悬疑小说的作者,竟用了最平常的手段,草草结束自己的生命。姜绿绣是个弃婴,在教会设的孤儿院长大,许是因为这身世,间接造成她孤僻、缺乏安全感的个性。讽刺的是,也正因为这孤独的宿命,令她敏感、多疑,触发写作的才华。除了写稿,她没做过其它工作,写书是她生命的全部。

  姜绿绣的书迷得知姜绿绣自杀的消息,赶到报社,嚷着要陈士同负责。

  陈士同也立刻召开记者会,表达遗憾。但这能挽回什么?陈士同还找来姜绿绣多年来看诊的精神医师,证明姜绿绣早有厌世的念头,好为自己开脱。

  「姜绿绣没其它的亲人,我要帮她料理后事。」祖颖脑袋飞快地转着。「她信基督教,等一下我要联系教会……对了,要找个不错的教堂帮她办告别式……台北有哪几间不错的?」祖颖喃喃地说着。

  「祖颖,我会帮妳。」柴仲森揉揉她的颈子,她绷得很紧。

  「我昨天……如果坚持进她家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不是妳的责任。」

  祖颖怔怔地望着挡风玻璃,玻璃后的世界一如往常,阳光、柏油路、人和车,热闹喧哗着。

  她想到当自己跟柴仲森缠绵时,姜绿绣一个人在家,服下镇定剂,她孤单地、静静地离开人世。想到这,她面色发白,寒毛直竖,姜绿绣就这样仓促地决定了,决定放弃这世界……祖颖眼睛朦眬了,揣想着!从姜绿绣眼中望出的世界,和她的世界应该不一样吧?

  「如果我更敏感点,够关心的话,我会知道,我可以阻止的……」祖颖苦涩道。从姜绿绣开始懒得出门,懒得打扫,逐日消瘦,就该察觉到她的异状了……

  「祖颖,妳只是她的编辑,妳做的已经够多了。」柴仲森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祖颖蒙住脸,颤抖着,却哭不出来,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妳听我说,妳回出版社处理后续问题,我去帮妳联系教会,打听基督教的告别仪式,好吗?」

  祖颖点头。

  「傍晚我去接妳下班。」他的声音很温柔,令她慌乱的心缓缓地镇定下来。

  他又说:「听话,不要自责,不要乱想,我会帮妳,好吗?」

  祖颖流下泪,她又点了点头,像个乖巧的孩子,她现在不想坚强了,她好累好累,觉得好沮丧。

  「难得妳这么乖。」他说。

  她笑了,跟着痛哭起来。柴仲森将车子驶向路旁停住,解开她的安全带,将她揽进怀里,大大的手掌一下下摩挲着她的背脊。

  「祖颖,不哭……」嗓音如斯温柔。

  祖颖埋在他的胸膛哭泣,想着——假如姜绿绣身旁也有像柴仲森这样温暖的人,她会不会改变决定?会不会觉得这世界仍算可爱?

  也是在这时,祖颖发现,自己是个幸运儿,身边有个男人,这样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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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版社气氛低迷,一个牛皮纸袋躺在祖颖的桌面,那是姜绿绣请快递送来的。里边有封信,注明姜绿绣想要的葬礼仪式,还有张支票,是请托祖颖代办后事的费用。望着姜绿绣娟秀的字迹,想到这是最后一次看到她的字,祖颖泪流满思。

  祖颖:

  谢谢妳,我看过新书了,知道妳很用心,封面很美。

  我以为这是我出道后,最满意的作品。但讽刺的是:竟在几年前,便有内容雷同的著作问世。

  也许太阳下本就无新鲜事,我想得到的桥段,别人也想得到吧,实在扫兴。

  祖颖,为了写作,我忽略太多事了,几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难怪,男友一个个跑掉。我是惯于寂寞了,但跟我作伴的人就可怜了,怕跟着我会很孤独。

  祖颖,我以前总以为写出个什么旷世钜作,就算成功。

  但怎样才算满意?一个人的才华有限,近几年怕失败,被完美追着跑,尤要立足在水平上,人就患得患失,一点批评都觉得难堪,像针扎在心上。

  我受不了这战战兢兢的感觉。我实在倦了,我也不想敏感,但就是没办法不理、不受伤。

  祖颖,我想远行,想永远地休息了,妳可不要追着我讨稿子啊,以后可是没有了喔。我再也不用苦恼了,再不用写稿了,以后我没新故事了,谁还能批评我?

  最后这几年,我的朋友只剩妳了,所以后事拜托妳。

  祖颖,其实每次妳来,我都很开心,看妳活蹦乱跳,很有活力,好象都不会累。不像我,我对什么都懒了,灰心着。

  说实在的,我很羡慕妳。

  妳有柴先生关注的目光,而我,有的只是个虚名。

  附上一首诗,我的告别式,只要诗,不要冗长的废话。还有啊,可别给我来那套瞻仰遗容的烂事,死了还要给大家瞧,我受不了。

   绿绣亲笔

  祖颖叹息,收好信。

  姜绿绣说错了,她也会累的,譬如这时,发生这种事,她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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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绿绣的告别式,选在一个晴朗的周末,会场用盛开的百合花布置。

  亲临现场的,多是出版界名人,还有姜小姐的书迷。祖颖主持告别式,柴仲森找来阿J和他的朋友们在场帮忙。

  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祖颖穿著黑色套装,襟前别着百合花,她站在台上,简短地向与会者致词,并简介姜绿绣的著作。

  然后,对着麦克风,她目眶殷红,哽咽道:「……遵照姜小姐的遗愿,我在此,为她念首诗,向她道别。这是波兰女诗人辛波丝卡写的『广告』。」

  柴仲森将记着诗的卡片,递给祖颖。祖颖红着眼,一字字朗诵,她难过的表晴,令他揪心,他站在她身旁,讲台后,他紧握着她的手,给她支持。

  祖颖一字字清晰地说:「我是一颗镇静剂,我居家有效,我上班管用,我考试,我出庭,我小心修补破裂的陶器——你所要做的只是服用我,在舌下溶解我。你所要做的只是吞下我,用水将我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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