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巫觋女人今早生病,莎妮小姐去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白肯恩中校在吗?”
“他随时会由棉花田里回来,但他现在不在。”
也好,凯琳想着。幸运的话,她们已在他回来之前安顿好了。她握住杜小姐的手,径自越过惊讶的女仆。“要人将我们的行李搬上楼,送一杯柠檬水到楼上杜小姐的房间。我在前面的起居室等白中校。”
女仆显得犹豫,但她不敢驳斥一位穿著体面的访客。“是的,夫人。”
凯琳转向杜小姐,担心她会无法忍受和前北军的战争英雄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要不要在用晚餐前,先躺下来休息一下?这是个漫长的一天。”
“我想也是,”杜小姐轻拍凯琳的手臂。“我想在晚餐桌上呈现出最好的一面。我只希望绅士们不会一直谈论政治,有贝将军驻守在查理斯敦,我想我们可以不必担心那些嗜杀的北佬。”
凯琳将杜小姐轻推向一脸困惑的女仆。“我会在晚餐前去看你。”
女仆带领杜小姐上楼后,凯琳终于有时间打量她的周遭。木质地板擦得光可鉴人,茶几上插着鲜花。她记得莎妮一直很不满萝丝的懒惰。
她越过大厅,进到起居室。新漆过的象牙白色墙壁和绿色的镶嵌带来股清凉的感觉,黄色丝料窗帘迎风飘拂。家具仍像记忆中一样舒适,但坐垫布已经重新更换过了。房间里散发着柠檬和蜡的清香,不再是记忆中的霉味。银烛台不再锈痕斑斑,老爷钟也滴答滴答地走了起来。这一切应该让她感到欣慰,但莎妮将她的工作做得太好了,凯琳反而觉得在自己的家中像个陌生人。
肯恩看着他的栗马“维达”被牵进马厩。它是匹好马,但曼克气极了他卖掉“阿波罗”,换了这匹新马。不同于曼克,肯恩从不让自己对任何马匹有感情。他从小就学到不要被任何情感束缚住。
他由马厩走向大屋,回想这三年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尽管身处在征服的土地和排斥他的邻居当中,他从不后悔卖掉纽约的屋子,来到“日升之光”的决定。在内战爆发前,他曾在德州种过棉花,曼克则是在棉花农场上长大的,加上农作书籍的指导,去年的棉花果然大丰收。
肯恩从未假装对这块土地有感情,正如对他的马匹一般。他只是喜欢重建“日升之光”的挑战。在农场的东北方建立纺棉厂则是另一项挑战。
他将一切都赌在纺棉厂上,现在的他可说是几近一贫如洗。但他一向喜欢冒险,也对现状极为满意。
他正在后门边刮掉靴子上的泥沙,莎妮新近雇用的女仆露西跑了过来。“这不是我的错,中校。莎妮小姐去找巫觋女人时,没说今天会有访客。那位女士说要找你,并坚持在前起居室里等你──”
“她还在吗?”
“是的。不只如此,她还带来了──”
“该死!”一个星期前,他就收到“保护孤儿寡妇协会”请求捐助的来函。除了在有需要捐款时,当地的居民从不理睬他,而后某位道貌岸然的中年妇人会登门拜访,抿着唇,紧张地打量着他,同时试图掏光他的口袋。他开始怀疑慈善捐款只是她们用来一睹邪恶的“传教士山英雄”的借口了。最好笑的是在镇上时,看着她们极力阻止自己的女儿朝他拋过来的调情视线,但肯恩从不沾惹那些纯洁的少女。当他有需要时,他会到查理斯敦造访较有经验的女子。
他大步走向起居室,毫不在意自己仍穿著在田里工作的衬衫和长裤。他该死地绝不会为了那些烦人的老女人换衣服。但当他走进起居室后,他看到的却不是他所预想的……
女子伫立在窗边,眺望窗外。她背对着他,穿著体面昂贵,不像是这一带的女士所能负担得起的。她转过身,裙裾轻扬。
她美得令人屏息。
鸽灰色的旅行装缀着玫瑰色花边,水瀑般的蕾丝覆着饱满的双峰,玫瑰色的羽毛小帽戴在漆黑如午夜的丝般秀发上。可惜的是,她绝美的容颜隐藏在缀着珍珠的黑色面纱下,只露出玫瑰般娇美的红唇,以及小巧如编贝的耳坠。
他不认识她。如果他曾经见过她,一定不会忘记的。显然他的邻居一直将她藏得好好的,免遭他的魔掌染指。
她平静自若地迎上他的注视。他纳闷究竟是什么样的灾难,迫使她拋头露面,代替她的母亲,深入邪恶的北佬巢穴。
他的视线落在她面纱下方的红唇──神秘、诱人。她的父母亲最好将她安全地锁起来。
在肯恩打量她的同时,凯琳也自面纱后打量他。三年过去了,现在的她改用较成熟的目光来看他,然而她所看到的却令她不自在起来。他甚至比她记忆中还英俊。阳光将他棱角分明的面容晒成古铜色,染深他的褐发,让他更增添一份粗犷的美。
他仍然穿著在田里工作的衣服,分外强调出结实的肌肉,卷起的衣袖露出贲起、虬结的古铜色上臂,棕色的长裤紧裹着他的臀部,勾勒出有力的腿肌。
他们所在的起居室似乎突然变得狭隘不堪。尽管只是静静站着,他全身仍散发着力量和危险。为什么她会忘了这一点?或许是某种自保的直觉,促使她在心里故意将他贬成和其它男人一样。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肯恩清楚地察觉到她的审视。她似乎无意开口,而她的平静自信迷惑了他。好奇着想测试界限,他故意用粗鲁的语气打破沉默。
“你要见我?”
凯琳的心里一阵得意。他没有认出她面纱半遮掩住了她的容貌,而她打算善用这项优势。
“房间布置得很漂亮。”她淡漠地道。
“我有个优秀的管家。”
“你很幸运。”
“的确,”他轻松自在地走进房里。“通常是由她应付像你这样的访客,但她正好有事外出。”
他究竟以为她是谁?凯琳纳闷。“她去见巫觋女人。”
“巫觋女人?”
“她会预言未来和施咒,”在“日升之光”待了三年,他依旧一无所知。这更证明了他根本不属于这里。“她病了,莎妮去看她。”
“你知道莎妮?”
“是的。”
“你住在附近?”
她含糊地点点头。他示意她请坐。“你没有告诉露西你的芳名。”
“露西?你是指那名女仆?”
“看来还有些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她没有坐下,反而走到壁炉前,刻意背对着他。他注意到她的步伐比一般女子大,而且不像其它女人一样会刻意展示自己时髦的礼服,彷佛它们只是单纯在早上起床后,穿过就忘的东西。
他进一步追问。“你的大名?”
“那重要吗?”她的语音低沈、沙嗄,带着明显的南方腔。
“或许。”
“我纳闷为何。”
她神秘迂回的回答,以及身上传来的淡淡茉莉花香都令肯恩深深着迷。他真希望她能够转过头,好让他看清楚遮掩在面纱下的花容月貌。
“一名神秘的女子,”他柔声嘲弄道。“独自闯入敌人的巢穴,没有狂热的母亲当做伴护──一点也不明智。”
“我向来不考虑明智与否。”
肯恩笑了。“我也是。”
他的视线落在露在帽檐下,像丝料般鬈曲的黑发,纳闷当它们随意披散在雪白的肩膀上时,会是何等媚人的模样。强烈的唤起告诉他他已太久没有女人了。但就算他昨夜有过上打的女性,他知道这名女子也仍会同样唤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