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抓住莉娜的手。“甜心,冷静下来,从头说起。”
“先看这封信。”莉娜抽出手,指指伯爵夫人的信。“然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知道这是诡计。”
“侯爵夫人昏倒了,爵爷。”布朗大声说。
李昂转向他的仆役长,布朗仍然站在门口。
“她怎么了?”李昂吼道。
“昏倒了。”布朗点头道。
“那你为什么带她来伦敦?”李昂勃然大怒。他恶狠狠地瞪布朗一眼,然后转向莉娜。“你应该在家躺在床上休息。”
“别对我吼。”莉娜命令,她的声音跟李昂一样大。“布朗知道他拗不过我。我决心来找你,李昂。拜托你看看这两封信,我知道这全是谎言。”
李昂强迫自己冷静。莉娜开始哭泣,他决定先解决她的问题。
李昂先看的是伯爵夫人的信。看完后,他已双手发抖。
天啊!她知道他的底细了。伯爵夫人发现了他的过去,在信里详细叙述了其中几件。
现在莉娜要他否认。她大老远跑来伦敦找他求证,希望听他说伯爵夫人信上说的事都是谎言。
他不打算骗她,但真相有可能毁了她。
不再有谎言,不再有伪装……她今天早晨不是那样答应过他吗?她也应该得到同等的待遇。
“莉娜……”他缓缓地抬头正视她。“面临威胁时,我们做必须做的事,而我……”他解释不下去。
莉娜看得出他的痛苦,她本能地朝他伸出手想安慰他,但伸到一半时,突然停住。“你在说什么?”
“什么?”
“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
“我在努力解释。”李昂咕哝。他转头瞪布朗一眼,布朗立刻会意地关上门。
李昂的目光接着转向理察,他的朋友无礼地漠视他的命令,留在原地不动。
“李昂,回答我。”莉娜命令。
“莉娜,有旁人在,很不容易解释。”他深吸口气。“没错,那些全部都是事实。你阿姨告诉你的事我都做了,但我的动机纯正多了……”
莉娜终于明白了。她闭上眼睛祈求上天给她指引。她知道她现在可能不是好妻子,李昂显然觉得有必要把他的秘密告诉她。他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要她分忧?她心想。她知道她这样想很自私,但她真的希望他先帮她解决她的问题。
莉娜闭上眼睛,李昂觉得好像有把刀插进胸口。“亲爱的,我当时是军人,我做的都是我必须……”
她终于睁开眼睛,她直视他的眸光柔情似水。
李昂惊讶得无法言语。
“你是战士,李昂,但你也是温柔多情的人。你不会滥杀无辜,你除掉的都是世间的豺狼虎豹。”
他似乎不知所措。“那么你为什么跑到伦敦来找我?”
“我知道你会帮我查明真相。”莉娜说。
“我正在努力告诉你真相。”
他又在大呼小叫了,莉娜摇头。“你连另一封信都还没看,怎么可能告诉我任何事?”
“如果你们两个不介意我这个老人家多管闲事。”理察打岔。
“什么事?”李昂粗声恶气地问。
“那个人是谁?”莉娜问。
“理察爵士。”李昂回答。
莉娜认出那个名字。她对李昂的客人皱眉道:“李昂不能回去替你工作,他的腿还没有痊愈到令我满意的程度。他可能要好多年才能完全康复。”
“莉娜,你怎么知道理察是谁?”
“隆恩。”她回答。“而且你有时候会说梦话。我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那个缺点,但是——”
“哦,该死!”李昂咕哝。
“哦,老天!”理察低语。
“别担心,爵士,”莉娜对理察说。“我会保守他的秘密。”
理察凝视她良久,然后缓缓点头。“我相信你会。”
“你怎么知道我的腿受过伤?”李昂问莉娜。“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的腿伤已经痊愈了。是不是隆恩那个大嘴巴——”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晚,就从你的眼睛中看出你感到疼痛。而且你一直靠在壁炉架上。后来我确实问过隆恩,他透露你的膝盖受了伤,而且还没有痊愈。”她飞快地瞥了理察一眼。
理察藏起笑容,李昂的妻子的确令人着迷。“你们两个似乎相互误解了。”他说。“李昂,我想你的妻子并没有因她阿姨的信而苦恼。你是为了别的事,对不对,亲爱的?”
“对。”莉娜回答。“伯爵夫人附上我一个好朋友的来信。信封上是他的笔迹没有错,信里的笔迹看起来也很相似,但是——”
“你认为信不是他写的,这就是你指的诡计吗?”李昂问。
她点个头。“看到伯爵夫人信尾那句话没有,李昂?她希望我的朋友寄来的不是坏消息。”
她的眼里又充满眼泪。李昂迅速看完狄凡的信,然后拿起信封靠在信纸边比对着笔迹。莉娜屏息以待。
他很快就看出其中的差别。“相似但不相同。理察,你要不要看看?”李昂问。“另一个人的意见能使莉娜较易安心。”
理察从椅子里跳起来,难耐好奇地夺过信纸和信封。他很快就看出其中的差别。“没错,信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无疑是伪造的。”
接着他看了信的内容。再度望向莉娜时,他的眼中充满同情。“这些荒野居民……他们就像你的家人一样?”
莉娜点头。“斑疹伤寒是什么?”她皱眉问。“信上说他们死于——”
“只有天知道。”李昂说。
“这是谁做的?”理察问。“什么样的怪物会做出这种缺德事?”
“莉娜的阿姨。”李昂的声音反映出他的愤怒。
理察把信放到桌上。“原谅我这么说,莉娜,我认为你的阿姨是个——”
“心里想想就好,别说出来。”李昂及时打岔。
莉娜瘫靠在李昂的椅子上,李昂伸手环住她的腰。“我仍然不明白这是怎么搞出来的。封箴并没有遭到破坏。”
理察说明用蒸汽开启信封有多么容易。“专家可以看得出来。”他说。
理察在十分钟后告辞。房门一关,莉娜的泪水就泉涌而出。李昂把她拉到腿上搂紧她。他没有试图安抚她,而是让她哭个痛快。她的啜泣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息。
“你的衬衫全被我弄湿了。”莉娜抽抽噎噎地说。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疲倦地叹口气。
她许久都没有动静。李昂心想,她可能睡着了。他不介意整个下午都这样抱着她。事实上,他认为自己需要那么久的时间才能消气。
理察本来要骂伯爵夫人是个贱货。她不只是老巫婆,而且是贱货,李昂心想。
莉娜想的是同一件事,她突然轻声说:“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以为英国人全部跟我阿姨一样?”
他没有回答,而是屏息以待,希望他的沉默能鼓励她和盘托出。
他的耐性在几分钟后得到报酬。
“我的父亲痛恨白人,我跟伯爵夫人住在波士顿时,狄凡是我唯一的朋友。带我去找我阿姨的就是他,他每天都来替我上课。伯爵夫人不准我出门,不停地说她以我为耻。我很迷惘,不明白她为什么认为我一无是处。”
“你不是,亲爱的。”李昂坚决地说。“你非常优秀出色。”
莉娜点头。“算你有眼光。”
他微笑起来,继续默默等待。
莉娜过了好久才再度开口。“她习惯在夜里把我反锁在我的房间里。我努力不要因此而恨她。”
李昂闭上眼睛,颤抖地吸口气。他感觉得出她的痛苦,她令他心疼得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