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悠长的剧院生涯里,戴贝丝扮演过各种角色。她和丈夫奥古已宣告退休,但仍不时在夏季公演或晚餐剧院中演出,如同梦娜的父母。
戴家有句俗语:你可以将戴家人拉出剧院,你却不能将剧院拉出戴家人的心。
"梦娜,亲爱的,"贝丝坚定地表示,"你只需要祛除舞台恐惧症。"
"舞台恐惧症?"梦娜瞪着伯母。"太荒谬了。我没有舞台恐惧症,除了上表演课时,我甚至从没上过台。"
"是不是舞台恐惧,我一眼就看得出来。"贝丝说。"亲爱的,奥古和我谈了好久。我们的结论是,你把全副的精力都给了'正点',而没有保留一点给你的私生活。其中必有原因。"
梦娜激动起来。"原因就是经营一门生意需要许多精力。至少我还有那份精力。"
"那不正常,"贝丝坚称,"对戴家人来说。"
"我没注意到家里有人抱怨。"梦娜驳斥。
贝丝叹口气,"我们承认,家族时有人有份稳定的工作很有用,尤其是那个生意还能雇用家族中其它的人,但那并不表示它很正常。"
"老天,贝丝伯母……"
"你把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间浪费在做生意上。"贝丝轻脆地宣告。
茱妮歪躺在桌角。"你不是太挑剔,就是如贝丝伯母所说的有舞台恐惧症,你必须脱离幕后,走到聚光灯下,梦娜,你是戴家人。"
梦娜听够了。她跳起来,面对那群心存好意的亲戚。"你们或许有兴趣知道,今晚我有约会。"
每个人都震惊地瞪着她。
茱妮首先恢复。"和谁?"
梦娜脸色一红。"石达克。"
亨利的嘴张大。"石氏保全顾问公司的石达克?"
"嗯。"
"那个大老粗?"茱妮的眼睛惊恐地睁大。
梦娜立刻转向她。"我说过在这里不准再叫他大老粗的。"
"对不起。"茱妮咕哝。"我再确认一遍,我们谈的可是那位超级客户?"
"我们谈的是石达克,如此而已。"
亨利呻吟一声。"石达克,那个活人电脑。"
梦娜转向他。"他不是电脑。"
亨利竖起一只手。"对不起。"
"我确信他是个好人,亲爱的,"贝丝安抚地说。"也是个有价值的客户。但你是戴家人,姓戴的不和非剧院人士来往,那样不自然。"
"我不敢相信,"茱妮说。"你究竟看上他哪一点?"
梦娜扬起下颚。"他正直、诚恳,值得信赖。"
"你怎么知道?"贝丝反击。
"戴氏直觉。"梦娜骄傲地说。
现场没有人能反对这句话。
"正直、诚恳,值得信赖。"亨利扮个鬼脸。"听起来好象一只圣伯纳犬。"
"感觉满无聊的,"茱妮说。"但是我想你总得有个开头。要小心,好吗?另陷得太深,你和他不可能有未来可言。"
"没错,"贝丝迅速说道。"他不是你这一型的人,亲爱的。"
寇丹指指装满样品的纸箱。"把这些东西带回家收着。谁知道呢?或许你和那个呆头鹅实验了一阵子后,你会想要一个真正的热血男子汉。"
午夜前不久,梦娜坐在达克的车前座,注视她公寓的大门缓缓升起。期盼的心情与她观赏新戏时等候布幕升起时一模一样。
但是生平第一次,她觉得仿佛自己真的登了台,演出剧中的一角,而不只是个观众。她想,戴家人就应该有这种感觉。
一股兴奋窜过她心田。舞台恐惧症?她不知道。
她希望,邀请达克进去喝杯咖啡不是一项错误。
"你可以停在那里。"梦娜指出一块标明访客的停车位。
"好。"
达克将车停到位置上,车里沉寂了下来。从晚宴回来的一路上,他们大部分保持沉默。梦娜想,他们就象两个刚从第一次约会回家的哑巴青少年。
"你的车停在这里很安全。"她向他保证。
达克再次点点头,熄掉汽车引擎。他打开车门、下车,绕过车尾去替她开门。
梦娜下车,试探地笑笑。"今晚进行得很顺利。"
"嗯。"他关上车门,挽起她的手臂,护送她走向电梯。
又一阵沉默。电梯来了,门开了。梦娜步进去,自动开始她的深呼吸练习。达克跟着她,在她按下五楼按钮时,安静地站着。
门关了,梦娜紧张地盯着楼层显示灯。
达克眉头一皱。"你还好吧?"
"嗯。我只是不能适应电梯。"梦娜说。
"密室恐惧症?"
"嗯。"
"生来就这样?"
"从我五岁时。我勉强能应付电梯,因为我可以数楼层,而且我知道我只会被困在里面几分钟。"
达克伸手拥住她的肩膀。梦娜先是一僵,继而松弛下来。他温暖的身躯与粗壮的手臂颇能安抚她。
他们俩一起看着楼层显示灯。
电梯门在五楼开了。梦娜习惯性地松出一口气,近乎用跳地离开电梯。
石达克跟着她。"往哪儿走?"
"左边。五O六室。"
他伸出手向她拿钥匙。梦娜稍事犹豫,但还是交给了他。她很讶异这个小动作所透露的亲密。
他接下钥匙,挽着她的手臂走向五O六室,进而开了门。
梦娜步进漆黑的寓所,伸手去按灯的开关。灯还没点亮,黑暗中什么东西向她移近。
她点亮灯,一个蒙面怪物自暗中浮现,吓得她尖声大叫。
"欢迎你回家,甜心。"怪物尖声嘶语。
梦娜直觉地后退,直直撞进达克坚实的身躯。
蒙面人向她追来,双臂向前伸展。它穿着镶有钢钉的红黑皮质背心、黑牛仔裤和皮靴。两个眼睛在皮面罩后面闪闪发亮,戴着皮手套的手中握着一条小皮鞭。
"搞什么鬼?"梦娜撞到达克时,他甚至没有晃一下。
他将她推至一旁,轻快敏捷得令原本就张口结舌的梦娜震惊。他俐落地将梦娜推进走道,自己则横身挡住那蒙面怪人。
他的脚踢得既快又狠,直接命中怪人的肋骨。
"喔!"怪人倒了下来,皮鞭掉落在硬木地板上。
梦娜抓着门框。"达克,你没事吧?"
"没事。"达克没看她,他走向他的被害人。"打电话叫警察。"
"老天!"蒙面人勉强发声。"你疯了吗,梦娜?是我,快想想办法,否则这个白痴就要打电话叫警察了。"
"怎么一回事?"梦娜重回玄关,仔细打量地板上的身影。"东尼,是你吗?"
"当然是我。你想还会有谁?"东尼自面罩的眼洞狠狠地瞪着达克。"把你的这位看门狗叫开好吗?"
达克看着梦娜。"你认识这个人?"
"认识,他是我继兄,希望你没伤到他。"
"或许踢断了一根肋骨。"东尼喘气。
"糟糕。"梦娜就要走过去,听到身后的走道传来两声开门声,她又停了下来。
她回望一眼,看到两位邻居。头顶着粉红色发卷,两手揪紧睡袍的米雪碧自门缝向外张望。她瞪着东尼。"怎么了?要我叫警察吗?"
"不用了,没事。"梦娜道歉地笑笑。"有人安排了一个小惊喜给我,而我反应过度了。"
"再也没有人肯让我惊喜一下了,"雪碧嘟嘴。"自从先夫克雷去世后,我就没有享受过真正的惊喜,他也不介意偶尔来点皮件什么的。"她将门砰地关上。
在"正点"附近经营艺廊的许得出现在五O八室的门口。他的睡袍点缀着时髦的黑丝,手指上的戒指在走道灯光下闪烁。"你还好吧,亲爱的?"他用不自然的英国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