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可琳站起来,走上屋前的几个台阶。台阶上有个阳台,前檐垂挂着不少盆栽花草,围栏边也摆着盆景,屋角及前后院都长着椰子树。恰人的花香,五彩缤纷的花木,使得阳台成为一处舒适的休闲区。
“你在这儿等,琳,我把菜篮拿进去再替你放洗澡水。”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让你这样婆婆妈妈地待我,”可琳抱怨道,然后疲倦地笑了笑,“但洗一次舒服的温水澡听来真不错,我的背又酸了。”
“如果我不是很清楚的话,我会以为你的预产期应该更早。”伦丝有感而言,看着可琳在“姆姆装”下的大腹便便。
“别傻了。”可琳总是用这一句来排除别人接近事实的说词。
伦丝摇着头走进屋里,可琳笨拙地坐进阳台上的一张藤椅。这很有可能,她忧虑地想着,拍着她的腹部,她真的可能在这几天就生了,但即使那可以结束她的等待,她也不要那样。因为那样她就得向伦丝解释她和杰迪第一次同床的情形,她宁愿只有自己才知道。
一阵微风拂动阳台边的椰子树,吹来一阵园中百花的芬芳。可琳深吸着已成她偏好的香味,但当她的背又剧痛时她屏住气了。弯腰太久了,她忿忿地想着。她早该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在园中工作而不因腹中胎儿引起不适。她是多么恨他,胎儿只会带给她麻烦而已。可琳好难受,准备上床去躺着不动。
“来吧,琳,”伦丝推开前门,“浴池已经满了。”
可琳要站起来,却做不到而跌回椅子里,“你得扶我一把,我根本站不起来。”
伦丝好笑地拉着可琳的手扶她起来,“你真是吃足了苦头,是不?可惜的是他不能在这里分享他结的果且听听你所有的抱怨。”
“如果他现在就在这里,我想为此我会很高兴地割破他的喉咙。”
“哎,哎,得要你们两个才会产生那个婴儿,你的确是愿意嫁给他,记得吗?”
“别提醒我,我并不知道他只是利用我来报复我爸爸,而且他该死的没必要在离开之前还那样,更没必要给我留下个胎儿。”
“哎,琳,医生警告过你别让自己情绪激动喔,而且我们也谈过太多次,你知道我觉得你应该趁身体还可以时回家去,报复不会有好处。”
“报复会得到名誉赔偿。”可琳顽固地说。然后,突然地,她倒抽着气痛得弯腰驼背。
“怎么了?”伦丝问道,然后杏目大睁,“哦,天,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不,”可琳在阵痛过后说,“恐怕时候到了,你说的对,我的预产期是该早一点。”
“我就知道你结婚之前有事瞒着我,难怪你那么急于上教堂。”
“伦丝,求求你,”可琳呻吟道,“我以后会解释,现在,扶我上床去,我的背痛死了。”
“哦,天,搞不好会难产。”伦丝喃喃自语着。
“什么?”
“没什么,甜心,来吧,我扶你到房里去,然后去叫医生来。”
“不!”可琳叫道,“你不能离开我。”
“好吧,琳,好的,”伦丝安抚地说,“反正我们有很多时间,等厨娘回来我再让她去叫医生好了。”
***
十八小时后,可琳与意识挣扎着,那欲撕裂她全身的剧痛仍然记忆犹新。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她只想睡觉,且忘了那死般的痛苦,但那可恶的哭声不让她安睡。
“喂,垂顿太太。”
可琳闭紧眼睛,她知道柏生大夫正对她说话,因为她为方便起见报了鲁耶的姓。毕竟,他正与她住在同一屋子里。
大夫现在为什么不让她安静点呢?过去几小时内他一直欺凌她,命令她怎么做又叫她放松。他一直说时候未到,而她明知阵痛再不停止她会死。柏生大夫抱怨她是他见过最糟的产妇,她则叫他去死好了。
他被她的言语吓坏了,因为她用造船厂附近野孩子骂人的脏话把杰迪骂透了。每次阵痛变得难以忍受时,杰迪的名字就冒到她唇间。老天,他的耳朵一定痒死了,她只希望他能在这里听她诅咒。
“垂顿太太,拜托。”
她张开眼睛,“你难道还不能让我安静点吗?我只想睡觉。”
“我们还没完呐。”
“我完了。”
柏生大夫叹口气,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矮个子,头发稀少鼻梁上有架特大的眼镜,他真的快没耐性了。
“我还得剪断脐带,你必须抱一下你的孩子。”
“不!”
“你真是我所见过最不合作的小女人,”他责怪她,“现在别再不讲理了。”
“让伦丝抱他,”可琳顽固地说,一面逃避去看他哭号的婴儿,“你知道我不要看他,我事前就告诉过你了。”
“你的女侍去烧开水了。”
“呃,那就等到她回来。”
“你要冒受感染的危险吗?”他粗声问道,“现在抱着你的孩子。”
他没给她机会再拒绝,就把婴儿放到她的臂弯中。可琳赶紧转开头不去看他,她不要有记忆,不要有他的影像留在她心中。
“快点好不好?”当孩子继续哭泣时,可琳难受地叫道。
当脐带被切断时,哭叫声似乎更大声而可琳倒抽着气,柏生大夫笑了。
“放松点,垂顿太太。”
“你伤了他吗?”
“没有。”
“呃,那就抱回去。”
“还没好,我们还得清理你呢,现在推出来。”他说着在她下腹加压。
胎盘只引起稍微的不舒服就滑出她腹腔,孩子还在哭。
“现在你可以把婴儿抱出去了吗?”她哀求道。
“我们还得等水来替小家伙洗去血水。”
“血水?”她抽着气而本能地转向婴儿。
“不是他的血,垂顿太太,”医生安慰着她,“不是,他是个健康的好男孩。”
如今可琳的眼睛移不开了,她赋予这小人儿生命哩!她为他受苦,经验了难以想像的疼痛,他才有了生命,一个小男孩。
“他好丑,是不?”可琳忍不住问道。
柏生大夫开心地笑了,“那倒是我所见过的新母亲中所听到第一句诚实的观点,但我保证等他洗好澡后会好看多了。”
“他为什么哭不停呢?”
“他刚被从住了九个月,温暖舒适又安详的家中抓出来呀,他为此生气是可以了解,而哭可以给他一点安抚。”
“我——我不——”
“他所需要的只是你的乳房,垂顿太太。”
“我不能。”她赶紧说。
“呃,那就决定在你了,我想让他哭一阵子是无伤,我这就去看水怎么烧这么久。”
“等等。”
但柏生大夫牢牢地关上门。他找到伦丝,她正坐在厨房餐桌边,手里拿着半杯威士忌。
“你有个额外的杯子吗?”他问道。
伦丝担忧地抬头看他,几乎害怕问那问题了,“有效吗?”
“我还不敢说,我们就给她一小段时间,但之后我得去清洗那婴儿了,我一向是立刻清洗他们。”
伦丝起身去拿另一个杯子倒满,“天,但愿我是做对了,但我就是受不了看她把孩子送掉,我知道事后她会后悔莫及。”
“如果我不同意你,我就不会演这场戏了。”
“她根本不听人讲理,如果把她和他留下独处还起不了作用,那就没其他法子了。”
“呃,我们只得等着瞧罗,不过,孩子的父亲在那里呢?”
“哦,他出去买醉了,”伦丝答道,说的是鲁耶,“他主意倒是打对了。”她举杯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