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烈明白母亲的沉痛,他直视着郎都,“七阿哥的意思是没办法让这里的人全身而退?”
“恐怕是如此。”他不愿说违心之言来安抚众人。
“那就由我去顶罪。”
“我去!”
“我去!”
钱含韵、罗尔格及罗兰屏三人的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
郎都摇摇头,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如此争执,最后只可能落得三人同时有罪,这该不是你们抢着认罪的本意吧?”
三人互视一眼,顿觉无力,不过,令众人讶异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罗兰屏居然向前一步,直视着她多年来只敢偷偷窥视,却不敢正视的郎都道:“七阿哥一定明白这事的起因全在于我,若不是我,也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所以请七阿哥将我带到皇上面前认罪。”
“兰屏,不是这样的!”钱含韵拉着她的手,一脸愧疚。
“不,嫂子,明明是如此。”
“其实七阿哥可以救我们嘛,只要他委屈一下就好了。”罗尔格忍不住开口。
这话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郎都直视着这个一直在景罗王府的羽翼下生活,过得轻松自在而单纯的罗尔格,“如果方法合宜,要郎都委屈一下不是问题。”
“真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他开心的大叫起来。
“你有什么好方法?”钱含韵对他可不怎么有信心,而看罗尔烈脸上的神情,她相信他也有一样的想法。
“是啊,请尔格宣言。”郎都朝他点点头。
罗尔格笑了笑,“七阿哥只要将假的变成真的,没有的变成有的,那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
郎都脸色丕变,冷冷的反问:“你的意思是要我将谣言成真?真的跟兰屏有暧昧之情?要她暗结珠胎?”
“就是!”
钱含韵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天啊,果然是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方法!
“二哥,你怎么能……”罗兰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尔格,你真是太乱来了。”罗尔烈一张俊脸也气得铁青。
“没错,你大哥说得对,这哪叫好方法?”王宝玉不禁怒声斥责。
郎都俊美的脸上满是沉硬之色,“我乃皇阿玛指定的大清皇储,若做出这等不合礼节规范,玷污兰屏清白之事,你认为我皇阿玛能放心的将江山交给我?或者我郎都名誉扫地,难保不会在历史上划上一笔好色之词。”
顿时成了众矢之的,罗尔格委屈的撇撇嘴角,“我只是想若你跟兰屏成亲,那谁管那个谣言啊,到时咱们这群人不也就没罪了,岂不皆大欢喜?”
郎都气炸心肺,“名誉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你要我做这等辱名之事,那是绝对办不到!”
“七阿哥,别动气,我们不可能要你这么做的。”罗尔烈狠狠的瞪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一眼。
郎都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冷冷道:“这事你们再做商量,我想先回府去,只是,可能明儿个就得有人到我皇阿玛面前认罪,你们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罗兰屏见他转身就要离开,连忙出声,“请七阿哥暂且留步。”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绷紧声音说:“还有事?我不以为此刻的我有心情听。”
她润润干涩的唇,“我明白,但请七阿哥给我一点时间,听我一言。”
他抿抿唇,“你说。”
“这件事不管今儿个还是明儿个都要解决,皇上既然要七阿哥亲自前来了解,就打算严办此事,而这会儿,皇上也许就在皇宫候着七阿哥,毕竟你的身份是个阿哥,这般不利的流言愈早澄清愈好。”
他蹙眉,“你的意思是要我此刻就带人去见我皇阿玛?”
“没错,这事既然避不开,又何必拖延?”
“可是……”他摇摇头,“该带谁去?”
“自然是我。”
“兰屏!”众人的惊愕声同时响起。
她一一巡视挚爱的家人,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大哥与嫂子鲽情深,二哥尚未娶妻,额娘年纪已大了,这里面我是最适合去认罪的人。”
“可是明明不是你的错。”钱含韵真是恨死自己了。
“事情因我而起,再说……”她眼眶泛红,抬起手轻抚着面纱下的胎记,想到因为这个胎记,她被摒除在选妃名单外,也想到因为这个胎记,郎都无法接受自己的真情……
她哽咽一声,“我很早就想摆脱这个胎记,但这个记号是与生俱来的,就算宫里的太医曾尝试医治,但也无法消失,所以死似乎是摆脱它的惟一方法。”
“你不该如此说的,兰屏,生命有其存在的价值。”郎都不知道她如此在乎脸上的瑕疵。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是最适合去认罪的人。”
王宝玉心疼的握紧了女儿的手,“额娘去吧,额娘的生命已经过了大半,你还年轻。”
“不,额娘,你别让七阿哥为难了,我们愈作不了决定,他愈无法向皇上交差,那岂不是让皇上质疑他有妇人之仁或过于优柔寡断,而一个未来的君王怎能有此犹豫性格?”
闻言,郎都浓眉一蹙,凝睇的目光再次回到她的身上,不可否认的,她字字句句都脱离不了对他的关切之情,但对自己可能面临的大罪却不曾忧惧过半分。
随着罗兰屏的一席话,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郎都身上,他们心知肚明,不管今天或明天,一定有人得跟郎都走一遭,可是要他们牺牲兰屏,他们怎么舍得?
郎都这会儿被所有的央求目光围绕,不由得一叹,“我会尽我所能让兰屏脱罪,你们暂且放宽心吧。”
闻言,众人悬在半空中的心稍稍地定了一点,但仍眉头深锁。
罗兰屏沉沉的吸了一口气,“七阿哥,我们还是走吧。”
他点点头,“不过,在走之前,我想告诉你,我带你前去认罪,并非认同你刚刚的‘适合’之言,更不赞同你因为脸上的胎记而耻于生命之理。”
“我……”
“我不会讲违心之论,说你的胎记无损你的美丽,但是你的确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容颜会老,但内在的修养所散发的气质比美丽的容颜还要来得吸引人,你明白吗?”
“是吗?那怎么就是吸引不了七阿哥你呢?”钱含韵马上吐槽,而罗尔格更是点头如捣蒜。
“含韵,别再制造问题,成吗?”罗尔烈不客气的白了妻子一眼。
她赶忙闭上嘴不说话了。
不过,她的那句关键话倒是令郎都沉思起来,罗兰屏真的吸引不了自己吗?
他想到她不慎拐到脚,他下意识的施展轻功飞到她的身旁,而在皇阿玛将她指给史建仁时,他心中突起的忿然与不悦,还有她为家人顶罪时,他心中急涌的不舍之情……
他的下颔一紧,浓眉一皱,难道他会爱上她——
不,不可能!她虽羞怯的暗恋了自己多年,眸中也总闪烁着倾慕的光芒,但他不曾为此感到动心,又怎么会被她吸引,进而爱上她?
他暗暗做了个深呼吸,一定是他多心多想了,思绪就跟着混乱起来。
不再去理会那混沌难解的思绪,他定视着罗兰屏,“我想叮咛你一句,皇阿玛是个热爱生命之人,他看重的不是泛泛之辈,而是对生命有自信的人,你在跟他对谈间,别说这些沮丧之词,明白吗?”
她点点头,知道他正为自己的脱困之道指点一条明路。
“我们上路吧,事情迟早要解决的。”
罗尔烈虽然知道他会尽力,但还是开口道:“请你一定帮忙,七阿哥。”
“我会的,你放心。”他朝他点点头。
罗兰屏一一巡视众亲人一眼,便跟着郎都离开景罗王府。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