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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场记者招待会前后只开了一个半钟头,而且程勋个人的发言,仅仅占了半个小时左右,可是爆炸性的内容和扣人心弦的历程,却己深深打动了现场每一位媒体人员的心。

  一开始乍见从未一起公开曝光的余启鹏和骆司奇,竟然陪同程勋出席,甚至并肩而坐时,就已经把所有与会人士的好奇心,撩拨到最高点。

  接下来詹福茂却又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请来余启鹏的母亲做开场白。

  余月菁不疾不徐的从亡夫王志龙与马进兴当年在政坛中组成“旭日会”的历史谈起。“先生们为问政献身,我们这些做太太的,便也合组了一个专门收容社会上无助妇孺的庇护所。有一天,我们收容了一位年仅十九岁,同时怀孕三个月的女孩,刚住进庇护所的时候,她几乎连一句话都不肯说,后来随着安全感的加深,才慢慢吐露了她坎坷的身世。”



  包括母亲原本身为北部一族原住民的酋长最钟爱的么女,却因不顾族人反对,嫁给汉族父亲在先,结婚后三年,便又遭移情别恋的丈夫离弃在后,因而携女远走东部投靠三姊夫的上一代历程。

  不料酗酒嗜赌的三姨文,竟将她与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起卖给了山下的妓院,找不到她的母亲伤心自绝,她也被退做了两年的雏妓,直到碰上了那个当时热心于社服工作,将她救出了火坑,并与她一起度过半年幸福生活的男人。

  但是由于这个男人家中剧烈的反对,甚至暗中差人去通知妓院的保镖,想要把她给捉回去,结果不但让拚命抵抗,保护她逃走的情人命丧歹徒刀下,也让她腹中的小孩因为相爱的父母终究结不成婚,而成为所谓的私生子,对于孩子的身世一直耿耿于怀,对于孩子的父亲也一直念念不忘的她,终于在孩子仅仅十五岁的那一年,便撒手人寰。

  “这个孩子,”月菁忍不住频频拭泪的说:“就是现在在各位面前的程勋,做为一个被贴上‘私生子’标签的孩子,我要说程勋的表现不但让我骄傲,也令我感动,他甚至和收容所内,另一个遭遇也极为悲惨的孩子骆司奇,一起鼓励了我那在十六岁时,因为忽然遭父丧兄亡,变得愤世嫉俗,还差点误入歧途的次子启鹏,重新振作起来。

  “各位记者小姐先生们,被卖为雏妓,不是程勋母亲的错,身为一个非婚生孩子,更绝不应该受到歧视,甚至被当成为不利于竞选的污点,现在我们国内的雏妓问题非但依然存在,而且还日益严重,试问若要立法保护这些无辜的小女孩,谁的体会能比程勋深刻?”她的询问令人动容。

  说到这里,月菁深吸了一口气,再握紧程勋往她伸过来的手说:“失去先夫和长子的那一年,我发现自己同时拥有了程勋和司奇两个孩子,如果站在一个自私的立场,坦白说,做为母亲的我,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再把一个儿子捐给大家的,但若是为大局着想,那我要请各位投程勋一票,恕我直言,”她首度露出笑容,慈蔼的望着程勋说:“因为我认为这是我们这个不公平的社会,所至少能够回报这个勇敢、坚强的孩子的一点。”



  在月菁的说明以后,几平所有的人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发稿了,但眼前的三位近来迭道争议且备受瞩目的男士,却又是令人舍不得放弃的新闻焦点。于是所有媒体原来就想深究的敏感问题纷纷出笼,结果非但原本口才就极佳的程勋对答如流,并且巧妙的将政见再度逐一强调过,听得郭志宏他们整组文宣人员大乐,随即交头接耳说,“选前的最后一波宣传,竟能让所有有线、无线电视台和电台,以及各大报来帮我们做,简直帅呆了。”就连一向对媒体避而远之的启鹏,和神秘色彩浓厚的司奇,也大大满足了新闻从业人员的胃口。

  “程勋是我们自家兄弟,我知道他有能力、有品德、有经验,赞助竞选费用有什么不对?”启鹏反问道:“众所皆知,即便不贿选,竞选也需要大笔的必要花费。这些年来,我和司奇会卖力经营企业,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要让程勋成为一位能够把专业还给国会的立法委员,无论是当选前或当选后,他都不必包工程、炒土地,至于‘风云’和‘王朝’会不会与他‘官商勾结’,我余启鹏现在就可以代表他们两人向各位说,欢迎你们来监督,财务透明化的我们,不怕持续性的详查。”

  司奇则在把有关于去年震惊全台,几乎是由他一手揭发的缉毒案的大部分问题,全都归功于警方,近似“四两接千斤”的答掉以后,发抒了一段语重心长的看法。

  “没有错,我‘曾经’是黑道分子,参与的理由且不去说它,毕竟都已经成为过去了。但我今天一定要说的是,其实黑道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黑白合流,则治安单位便根本派不上用场。如今黑道已经升级到可以跟党政大员平起平坐的程度,这种黑白不分,打破两方原本各自拥有的游戏规则的现象,恐怕才是真正值得我们正视的严重问题。”

  当记者招待会在程勋那充满感性的:“其实什么都不重要,甚至连你是不是要选我,都不是最重要的,程勋希望看到的,是在经由我们或许太过理想化的投入、推动、唤起以后,你真的会确确实实的感受到:‘我也有一票’的力量,那才是最重要的,谢谢大家。”结语中告一段落后,会场曾因大家的屏息,而静默了大约五秒左右,好像所有的人都还沉浸在深受感动的撞击里,等到程勋起身,向左向右各和启鹏与司奇紧紧拥抱以后,掌声才一波接一波的响起,且历久不歇。

  “别说是明天的立委,我看现在无论是要选什么,程勋恐怕都没有不上的道理。”在人群渐渐散去时,羽嫣听到一位记者先生这么跟他的摄影搭档说。而往已送走启鹏和司奇的程勋走过去时,刚才那些鼓动人心的掌声,彷佛都还在她耳旁翻腾着。

  好像知道身后有人似的,程勋突然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羽嫣的盈盈泪眼向他投来的凝注。

  “羽嫣,”他的胸中投绞着一种莫名的骚动。让他几乎就想要伸出手去拉她过来,她的温柔,是足以包容一切的吧?但真正出口的,却只是一句简单的:“谢谢你。”

  滚烫的热泪自她漂亮的眸中缓缓滑落面颊,一如那颗她知道已经完全飞向他,自己再也无力收回的心。

  她爱他,就在这一刻,她清清楚楚的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爱他:爱他的坚强,也爱他的脆弱,爱他的现在,也爱他的过去,爱他的体贴,也爱他的绝决。

  “不,是我要谢谢你,”羽嫣在泪水中绽放的笑容,看得程勋心头大震。“谢谢你让我知道在小羽认识以前的程大哥,是一个多么教人心折的大男孩,这样,”她的笑靥越甜,泪流越凶,但与程勋痴缠的眼眸,却也越发清亮,彷佛真能看穿他所有的压抑与自限。“我终于可以了无遗憾的回英国去了。”

  “羽嫣。”这就是他一向吝于给,也不肯受的情爱滋味吗?他们的相处,又仅在这八十四天内而已吗?怎么他觉得他们的相知已经有一生一世之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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