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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过了。”见她已撂下狠话,申叔华岂能再置之不理,大着胆子为自己的立场辩护。“在离家之前我是荒唐淫逸没错,但是也没来得及纳三妻四妾。所以从开始至今,我只糟蹋过红儿一个良家妇女。”

  吕慕星笑得阴森。“是没错,因为你的妾是娼妓出身,从良是在认识你之后,当然算不上是良家妇女。”

  她揪住他的语病,毫不客气地大加挞伐,说得他无话可说、招架不住。

  “拜托,你也管管你家的宠物好吗?”申叔华已经黔驴技穷,回过头向其它两位男性同胞求援。



  没道理光他一人当箭靶,是男人便该同仇敌忾才是。

  田文一如往常地板起千年不化的冰霜脸,明白表示他明哲保身不涉入的态度。姜鼎舟正陷入沉思,无法立即反应。

  “喂,姜太公,还魂 。”申叔华绝不再自讨没趣地找骂挨。

  “慕,你说那个侍妾有孩子?”姜鼎舟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没错。”吕慕星点头如捣蒜。“是在这个衣冠禽兽失踪后准八个月出生的,产妇说是足月,但是有过孩子的都说虚弱得不像。更巧合的是,恰恰比他正牌夫人早三天分娩,而且她还放话出去,她所生的才是真正的申家大少爷。”

  此语未竟,姜鼎舟心里已有了谱,大抵明白其中玩了些什么把戏。



  “更诡异的是,那个孩子由正牌的当家少主母授权,教养之责全权委托给一个老夫人的亲戚,给了他们名正言顺的借口搅和在一起。”

  “谁?红儿和天浩表哥吗?”申叔华脱口而出。

  “不是。”吕慕星星眸翻白。“是你的侍妾和天浩表哥。”

  她真想敲开申叔华的脑袋瓜子,看看里头到底是面粉捏成的,还是塞满稻草米糠,否则怎会无一窍通。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没凭没据,何以少夫人会认同巧芸的存在,她大可以一口咬定,质疑孩子的血统;况且当年她也是有孕在身,她生的孩子才是毋庸置疑的正统继承人。”姜鼎舟条理分明地分析着。

  姜鼎舟的分析令听的人不时点头响应,在场的人一致赞同。

  “可是平芯红的孩子呢?不论我如何旁敲侧击,下人们总是给些似是而非的答案,倒教人摸不着头绪。”吕慕星开始在花厅里绕着圈子踱步。

  孩子呢?众人在心底暗问,却没个答案。

  这家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 * *

  瞧着儿子摇头晃脑地背书,是平芯红最感骄傲的事。她很难相信这个慧黠的小小人儿,是她自怀胎十月所生,再从一尺余拉拔至与她腰部齐高。说他是她的致命伤一点也不为过。

  记取丈夫不学无术的教训,她不敢重蹈公公、婆婆的覆辙;且两位老人家有了儿子的前车之鉴,虽然极为宠爱孙子,但是在作法上仍收敛了些,不敢再让需索无度、有求必应毁了孙子。

  两方的意见一致,便由平芯红自行管教。

  几首唐诗不一会儿申元禄便完美地背完,令平芯红更感欣慰,有了诗书礼教的潜移默化,儿子的身心发展或许会比丈夫更好。

  搂搂儿子娇小却结实的身子,她毫不吝惜地赞美他的表现,让他去厨房取用点心,结束每日必行的功课。

  “我让人捎口信去还是晚了一步。”平芯红隐忍到现在才能对球儿说出烦恼。

  “原本是想让你们今晚暂住在哥哥府上,不想让元禄介入可能发生的风暴中。”

  球儿手里叠起洗净晾干还带有阳光气味的衣裳,也不让嘴巴闲着。

  “那又如何,赶明儿个把咱们三人的包袱整理整理,一块回平府去。几位大人、夫人平日就催着小姐回娘家长住,这次正好趁这个机会和申家划清界线。她巧芸想死这当家主母的宝座,小姐还不屑一顾呢。当年若不是亲家老爷的交代,小姐又何苦累死自己,替申家作牛作马。”

  一吐起苦水,球儿便可以像长江水一般滔滔不绝,说上三天三夜一点也不困难。

  “想想娘家几位夫人,哪一位不是待小姐有如己出,而我在平府当差是多么光荣的事,市集里谁不卖咱三分情面。可现在呢?让人投以怜悯的目光,连说亲婚配的人都退避三舍,真教人为之气结。”球儿生平最痛恨那些以权势看人的狗腿,很不幸的,几位求婚的男人皆属此辈。

  她不求对方是名门大户,她只求未来的相公只钟情她一人,她是绝不容许有第二位,甚至是三位以上的女人与她共侍一夫。她不是大家闺秀出身,没有可供撑船的度量,小家碧玉的她,什么都小人家一号,只有醋坛子是普天之下最大的,只要一打翻,足以呛死千千万万人。

  “是是是。”平芯红连声应道。“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是做主子的不对。”

  球儿跟随在平芯红身边不是一两天了,用脚趾想也明白,她说的话只是虚应而已,当不得真。

  要在过去,她绝对是当马耳东风,过耳即忘。但是今日情况有变,申家的浪荡子回来了,两位老人家不该再紧抓着小姐和元禄不放。不管偏房所出的男丁是否真是申家的血脉,只要有申叔华在,将来他们要多少继承人都可以,只要让他三妻四妾娶进门,还怕没有人继承家业吗?

  “小姐,这一次咱们回家去吧。”球儿苦口婆心地求道。

  “家?”平芯红环顾这座他们三人住了近五年的房子,表情有些无奈。“这儿就是我的家。”

  球儿的语气更是无力。“是有四面墙和屋顶来遮风挡雨,但是充其量不过是幢屋子罢了。这些年来,小姐成天在外和商号里的管事们商讨公事,能谈些体己话的人也只有我;可你又要我将心思放在元禄身上,自然也不会把烦恼说出口,什么烦心事都在心里藏着、噎着。别人不了解内情,但是我有眼睛会看,其实最苦的还是小姐。”

  一番话说得体贴,差点令平芯红感动得落泪。

  她们明白若要继续生活下去,得先站稳脚步,不能成天伤春悲秋地说着丧气话,否则先崩溃的会是自己。

  但是她没有料到,球儿心中积压的不平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眼下申府当家主事的是她,没人敢拿自己的生计为代价流传她们的闲言闲语。

  可是流言之所以伤人,不在于知道是何人起始及内容,而是人们总是故意在当事人听力范围内,将子虚乌有的谎言说得煞有其事。

  明明告诫自己不该当真,不过一而再、再而三地听闻这些蜚短流长,还是会有想杀人的念头,那足以逼疯一个正常人。

  的确,为了母子、主仆三人着想,申府目前的环境并不适合她们居住。对孩子的教养有不良的影响,会混淆元禄的价值观。

  “咱们回家去吧。老爷子说了,平家就算两袖清风,也不怕多了三张口、三双筷子吃饭。”球儿再加把劲地劝说。出嫁以来,平芯红的心首次动摇,开始觉得回娘家是一条可行之路。

  也许是她与申家无缘,也许她命定的红线并非系在申叔华身上。

  一发觉自己又沉浸在自怜的悲情中,平芯红连忙甩甩头,甩开这晦涩不清的心情。这些年来,她学会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不论是在商场上,抑或是只有自家人的场合,她的经验告诉她,往往是自家人在扯她的后腿,但其中并不包括平家人与申家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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