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便是申府家破人亡之日。吴天浩准备抛开周详的计划,不愿再隐忍等待。
他的恻隐之心已然全无,他要得到属于他的荣华富贵。没有佳人在侧又如何?他能在烟花柳巷找着巧芸,将来他有了万贯家产还怕找不着美人吗?
对于将来他有十足的信心,申家的产业在他手上只会发扬光大;和申叔华那个扶不起的阿斗不同,他会创造出吴氏传奇,名留青史。
但是先决条件他得先铲除阻路大石,为康庄坦道除去障碍。眼前会让大计功亏一篑的便是巧芸,只要她不再扯他后腿,申家即是他的囊中物;要她无法造次,便只有杀她一途,否则她将成为他尾大不掉的后顾之忧。
“要杀我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巧芸强自镇定做最后挣扎,祈求上天别让他瞧出她的虚张声势。“你这杀手结束的不只是我的生命,还有你吴家第二条命脉。”她指着微突的小腹说道:“你吴家到你便只有单传一脉,你不思开枝散叶,却变本加厉地杀死自己的骨肉,将来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的肚子瞧,吴天浩却瞧不任何端倪,怀疑她所言的真实性。自家宝出生,两人每每欢好之后,她便会喝下去胎水,又何来有孕之说?准是她为了保命胡诌出的谎言。
“就算你真的有了身孕,谁又能保证是我吴家的种?你又不是贞节烈妇,痒了不找男人搔便受不了,这府中上下不知有多少个你的相好,别把他们的杂种往我头上栽。”吴天浩翻脸后完全不讲情面。
“你!”对于枕边人如此决绝,巧芸心寒到了极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男人运会如此差。在娼馆中生张熟魏地混过前半生,只成了男人泄欲的工具,好不容易遇上了吴天以为浩终于熬出头,不意却是这种光景。
真是这样,当初她不如继续当个青楼女子,还能光明正大地自男人衣袋里掏出银子。好歹她也是个花魁,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你以为我会傻傻地束手就掳吗?我有嘴能说,有手能写,你做过什么样狗屁倒灶的坏事,我早已一件件、一桩桩地留下底。要有个万一,我便全掀开来。”巧芸豁出去了,要撕破脸大家都别想好看。
吴天浩状似优闲地掸去袖口的泥渍,一切全在他的掌握中。
“出身青楼的你,和背景有力的我,你想人们会相信谁呢?你也别大费周章地苟延残喘,结局还不是都一样?”他不再浪费时间与她逞口舌之快。
天色即将大明,若是让早起的仆役瞧见,岂不枉费他机关算尽的用心。
他将白绫用力一甩,绑有重物的尾端毫无困难地往他瞄准的目标——巧芸的颈项缠去,他迅速的收住剩余的布料,拉近两人的距离,收紧白绫截断她的呼吸。他打算营造出她上吊而亡的假象,反正现在家中正值多事之秋,再怎么兜也兜不到他身上,谁会知道他正是幕后黑手。
“救命……救、救……”巧芸纤手向窗外指着,口中不住喃喃求救。
吴天浩凑近她的耳畔。“你还希望谁来救你?别妄想了。”
但是她的手仍旧指着窗外,眼中有着最后一丝希望。
“什么?你说什么?”一个清亮的声音自窗外传入房内。
吴天浩惊讶之余松了手,不敢相信此情此景竟落入第三者眼耳之中。事迹败露了!他眼看着光明前景顿时黯淡无光。
* * *
喂了大半夜的蚊子,吕慕星都快以为今晚又是无功而返。在平芯红中毒之后,姜鼎舟示意即将收网,她便自告奋勇地担任眼线在巧芸门外监视,为的不是保全她一条小命,而是要看恶人有恶报。
她天生就是小鼻子小眼睛又怎样,她就是爱记仇又犯着谁。巧芸既然狗眼看人低,那就让她尝尝被她瞧不起的人搭救,欠下人情的难堪。
更何况她的救星也是将她送入牢狱的灾星,保证她一辈子也忘不了她这一号人物。
“叫大声点,姑娘我耳背,听不见你的声音。”吕慕星故意找碴的嚷道。
谁能在被人勒住脖子,一条小命即将休矣的当口,还有余力大声求救,即便是叫破嗓门也不可能会有奇迹出现。巧芸不感念她的救命之恩,还暗中嫌吕慕星的态度无礼至极。
她没想到若非吕慕星大叫出声,她今夜便得为毒害平芯红的行为得到报应,还是丧命在最不该成为正义使者的伪君子手上。
口里不住啧啧出声,吕慕星纵身一跳跃入巧芸房中,瞧着一室的凌乱和狼狈不堪的两人。
“哦!对了,别想打我的主意。”吕慕星回头给吴天浩一个良心的建议。“姑娘我和猫儿结拜金兰,蒙它不弃多过了几条小命给我,所以你若要将我这个目击证人灭口,劝你不必多此一举。要不,你可以往窗外瞧瞧。”
顺着她的话往窗外一瞅,吴天浩和巧芸仿佛见到牛头马面前来索命,僵直的定在原地;屋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班衙役,将巧芸的居处团团围住。不必解读他们的表情,便可得知事迹败露、法网难逃。
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平芯红官拜刑部尚书的二哥,两人连翻供的机会都无,实是末日来临。
吴天浩手松开白绫,白绫飘飘然地坠向地面。他不敢相信多年的努力,最后却是付诸流水,已经无法挽回。
为何老天总是眷顾着申叔华?他只因为投胎投对了人家,便是衔着金汤匙出世,不费吹灰之力,功名利禄便唾手可得,而自己机关算尽却是一无所获。
“这不公平,太不公平。”吴天浩狂傲地怒吼,对老天,也对世人。
在场的人谁不是因为出生背景而占尽优势。平芯红的二哥、姜鼎舟、吕慕星,连田文都是。
他的忿忿不平冲昏了理智,悲鸣脱口而出,回荡在室内。
惊觉大势已去的巧芸无语的跌坐在地上,以她最不希望见到的方式看着一切结束。
门外的衙役在平芯红二哥的示意下,入内将这对男女架走。
未来他们将面对的是苦不堪言的流放充军,与军中妓女没有明天的生活。能熬过刑期回归故里的人寥寥无几,绝大多数的人在最初的几年内,不是累死、病死,便是自我了断。他们也不例外。
是福是祸上天早有安排,浪子回头是上天给予凡人的恩赐,若心怀不轨总有自食恶果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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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 苏州城门外五里
一班衙役押解着吴天浩与巧芸走来,手铐脚镣齐全,互击声响铮铮,远远的就能听见。
申叔华站在官道旁,等着这对害他匪浅的男女现身。若说他已经前嫌尽释是不可能的,他并没有如此大量,毕竟他是受害者。
只是倘若没有他们的贪念,他今日可能仍是醉生梦死,放荡终日而无长进。如此一想,他们也并非没有贡献。
因此在审讯期间,他请求他严厉的二舅子从轻量刑,给他们一个机会。将二十年的流放缩短为十五年,这已经是他能力极限。
“怎么?来耀武扬威寻我的晦气,看我今日的落魄潦倒吗?”不待申叔华开口,吴天浩立刻抢白。
“我没那个闲工夫。”申叔华不禁开始怀疑,他的仁慈是否为自己埋下了另一个危机。“是红儿不忍你们单独上路,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来为你们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