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奴此时已经自崖边缩回脑袋。
“怎么了?哑奴?”
比手划脚半晌后,唯一最能了解哑奴的白面书生怀疑地蹙起眉头。
“喂,他到底比什么东西,你倒是说清楚来!”
荆达不耐的推推白面书生叫著,哑奴此刻又持续不断,焦躁而且气急败坏的快速比划著。白面书生先是摇摇头,接著不情愿的点头。旁观的人都忍不住要发怒,搞不清这两人打什么哑谜。最后,白面书生双眉紧扣的说:“哑奴说他看见了。”
“看见了?看见什么?”安普西抢先问。
“他看见爷主子,他说爷主子没有摔死,还说爷主子一定是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众人听见这些话,无不惊奇的面面相靓。
要知道哑奴说的简直是天方夜谭、奇迹中的奇迹,哪有人可能从这上面看到摔下去那么久的人呢?
“哑奴,你确定?”安普西缓慢的说出众人的疑惑。
哑奴目光坚定,用力地一点头。
***
他们俩几乎是沿著崖壁往下滑的。
当钩子一掉下,彻里曼与她失控地直往下坠时,不怪惊叫著闭上双眼,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她直往下拉。
他们快要踏上黄泉了,不怪心中却闪过许多怪异的画面,像是这一生火速的倒溯,她看见了不奇、平凡与婆婆,看见了爹娘,看见了可爱的弟弟……彻里曼的脸也出现了,他与她的第一眼,她当时如何讨厌他,两人间火药味十足的斗嘴、仇视,点滴不漏的流转过她的脑海中。
她没有害怕或是恐惧,心中一片澄澈。
“不怪!睁开你的双眼!不怪!”
她听见有人似远还近在风中大吼著,缓慢地睁开她的双眼。向下看——她已能看见底下原本深得看不见的崖底,下面是滚滚咆哮怒吼的冰河水,自雪瀑急流而下冲刷过河道,它们将会汇集到太白山的冰池内。
原来他们不会摔死而是成为那寒冻河水下的波臣。
有人在尖声叫著,不怪心神麻木的想著。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觉那刺耳令人不适的噪音,是她发出来的。
“啊——”
“冷静下来,女人。”
急什么?很快她就算不想冷静也非得冷静不可了!但不怪闭上嘴,并听见他说:“我们不会死的,相信我。”
她不信的看向彻里曼,先是缓慢移动视线然后是不信的放大。他们没有继续往下掉了,他们停了,而且他正用著双手拉她上来。
半个身子躺在洞口处的彻里曼,很高兴不怪终于恢复点正常,她自己也努力的以双脚用力踩住石壁凹洞,藉著他上半身的拉力,慢慢的爬升到这仅有的寸尺见方的小石顶。
为方便她进洞内,他往后缩,一面将她带上来。
不怪最后一气呵成的往上一跃,止不住的冲力让她半压住他的身体,总算进洞内来。
伸长手臂紧搂著她,两人在这死里逃生后的一刻,安静地亨受那份自阎王手中捡回一命的快感,感谢上苍的慈悲与宽爱。彻里曼如果能起身,一定会跪卧于地面,就算要他以佛教五体投地的方式崇敬上天的伟大,他也照做不误。
“怎……怎么发生的?”她颤抖的问:“你怎么会找到这地方?”
“我们一往下掉,我就试著寻找岩壁突出点或是伸出来的树根、长出来小树也好,幸运地,我摸到了这个洞口。你好运气,我还能撑到把你我都弄上来,否则我很可能已经失去你。”
“如果没有这个洞——”
彻里曼紧抱著她,在她耳边说:“别再想下去,我们没事了。”
“这真是奇迹。”
他同意,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幸运,就连他自己都不大能相信。
不怪起身时不小心牵动了他,彻里曼手臂痛入心髓,他不觉深深吸口大气,压下他的呻吟。“怎么了?”她立刻不动,双眼搜索著他。
洞内晦暗的光线,应该能骗得过她眼睛,彻里曼强迫自己挤出:“不,没事。”
“没事?”她提高两度声音说:“彻里曼,我不许你隐瞒我,我听得出来有事情不对劲。”停顿一下,她怀疑的低语:“你受伤了?”
如果立刻否认,她会晓得他说谎。彻里曼改而移转话题说:“我希望这个洞有另外的出口,不然我俩的麻烦就大了。”
不怪挤到一旁,把身子移开。“你说的没错。但这个洞好窄,是天然的吗?”
“我不知道。”彻里曼松了口气,她没察觉他在转移,“我们需要一点光线,摸黑进洞穴内太过危险,说不定里面藏了毒蛇或是其他的小动物。”
“啊!我没有带火来。”她叹道。
“我有。”彻里曼微笑著。
不怪安静好一会儿,“你可真是万事皆备。”
“只欠东风。我想如果我有一点碎布,是可以凑合出一个火把来。”
“……”她等了等,才睁大眼,“你不会是想要我——”
“你穿的衣服最多了,牺牲一点你裙下风光,不会介意吧?”他咧嘴。
“介意。”她干干地说:“但我似乎没有选择,你贡献良多,我却只有裙子能派上用场。”“你不必全部牺牲,我只要求其中一截。”彻里曼微笑著解释。
针对这让步她也没做表示,掀起裙角摸索出亮晃晃的匕首,轻快的裁下一截裙幅,迅速的撕成长条状,“好啦,你要的布条有著落,还有何吩咐吗?救命恩人。”
“我想你著袜的小腿必定很美,只可惜这儿太暗,我看不清。”
“好极了。这不是说明了你得闭上嘴,快点帮我们找点火光吗?”
彻里曼愉快的笑声在石壁内回响,她真是他见过最快人快语的姑娘,就连他家乡中,也找不到这么特异的姑娘。
把布条缠在铁钩剑的顶端,他以随身带的火折子燃点起,立刻就成了再好不过的火把。暖暖火光荧亮了整个小洞穴。
“能再看见你的脸真好。”
他让目光撷取渴饮她的美丽,虽然小脸有点脏兮兮,但是那双水汪汪黑白分明的大眼,还是那样诱惑。“你则需要一点水洗洗脸了。”
“如果我们能找到水的话。”她说:“很多很多的水。”
“我知道。”彻里曼高举火杷转过身子,照耀洞内深处,“我走前面。”
“噢,老天爷。你的手!”
不怪看见他左侧手臂衣袖血染,干涸的血液凝结在一起,模样恐怖。那想必痛得要命,而彻里曼竟然都不哼一声,难怪刚刚……“没什么,我已经没感觉了。”
生气的瞪他一眼,不怪抢到他身边检视著伤口,“你不必为了顾忌我的心情而故意撒谎,我也受过伤,我知道疼痛是不可能没有感觉,除非你已经麻木了。这么点血不会吓到我的。”
“我晓得你很勇敢,我只是不认为有必要为这点小事大惊小怪。”
听到这句话不怪抬头看他一眼,才低头察看他手伤,“既然血已经干在衣袖上,我想暂时别去动它。至于你认为我大惊小怪,那就随你去想,因为如果明天咱们还都活得好好的,而你一点发烧都没有,那我的确是大惊小怪了。”
“它又不严重。”彻里曼活像孩子为自己辩护说。
不怪露齿笑了笑,“是啊,撇开你的手臂被山岩几乎刮去一层皮肉不说,它是不怎么严重的。”
“你又懂得医术了?多管闲事姑娘。”
“总比你不知好歹、不知感激要来得强。”不怪故意大力的拍拍他左肩,知道那股肌肉拉动,会教他尝点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