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我也晓得这顶多只能是皮肉之痛,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细声细气地说道,「可是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能伤你,能让你觉得痛。」
他心一扯,感觉到她这话里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意味,脸色一沉,「为何要让我痛?霓儿。」
「我也不晓得,」她奇特地微笑,「或许我只是觉得奇怪吧,一个人怎能完全没有弱点?他一定有哪个部分是特别怕痛的,一定有。」
「而妳希望找出我的那个部分?」
「嗯。」
他深深望她,「妳恨我吗?霓儿。」
「我不恨你。」她摇头。
「妳讨厌我?」
「怎么会?」弯弯的唇噙着抹自嘲。
他拧眉。他总是弄不懂她、参不透她,这让他极度懊恼。
他叹口气,在她身旁坐下,与她同靠在那根树干上。她侧过头,靠落他宽厚的肩头,他也没拒绝她的亲近。
寒风吹来,拂落树梢残雪,雪珠跳上他与她的肩,无声地滑动着。
许久,两人只是静静坐着,静静欣赏这白雪皑皑的世界,静静听着彼此规律悠远的呼吸,然后,海珊瑚忽地启唇,「她喜欢你吧?风表哥。」
「谁?」
「水月。」
「哦。」风劲停顿了会儿,点头。
「你何时知道她喜欢你的?」
「好久以前的事了。」
「就像你猜到我喜欢你一样久吗?」
「也许比妳还久,」他说,
她默然,好片刻,才又问道:「对你而言,她也只是一枚棋子吗?」
他不语,她却感觉到他肩头的肌肉似乎一僵。
「妳是指她与火影成亲的事吧?」他哑声道,「妳错了,霓儿,水月并不是我的棋子。」
「哦?」她扬眉,抬起头来,望向他俊美的侧面。
「她是自愿的。」他回看她,淡淡勾唇,「固然有怨,可这桩婚事她仍是自愿配合。」
「为什么?」
「因为她最爱的,也是千樱。为了这个国家的利益,她可以不惜一切。」
「是这样吗?」她不信。
风劲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不信,「水月如此孤傲,岂能容我随意摆布?」他嘲弄似的弯弯唇,「她真正依恋的人是火影,只不过恐怕她自己也没认清吧。」
她怔忡地凝睇他。
「怎么又这样傻看着我了?」他佯作无奈地叹息。
「风表哥,其实你--」
「如何?」
「其实你很了解水月,对吗?」她柔声问。
他不置可否地微笑。
「其实在你心底,你也很想待她好的……不,」她摇摇头,「应该说你其实一直关心着她,希望她过得好,对吗?」清丽的水眸认真地仰望他。
他震惊无语,那温柔似水的眼光,像看透了他的心,看得他狼狈不堪。
她却好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将他推入了什么境地,只是自顾自地拉起他大掌,一根根扳玩着那修长的手指。「我不怪你了,风表哥。」她忽然低声说道。
「怪我?」他神情一凛,「妳方才在怪我吗?」
「嗯。不过现不我晓得了,你有你的苦衷,你也是不得已的。」她微笑道,抬起他一根手指,搁抵自己的唇瓣。
他怔瞪她诡异的动作。
「其实你关心着水月,更关心着我,只是为了千樱,你不得不对我们冷酷。」她模糊地低语。
「……」
「我懂得你的心情哦,风表哥,」她偏过颊,好俏皮好清甜地看着他,「只是……有点不甘心。」她诡异一头,忽地张唇用力咬他手指。
「啊!」风劲陡然吃痛,不觉低喊一声。
她置若罔闻,只是轻声笑着,舌尖沿唇缘溜过,舔去从他指尖沾染的血痕、这邪气的举动,衬上那甜美清纯的笑容,显得异常妖媚。
妖媚得能教任何男子轻易丢了魂,失了心……
第七章
「没错,就是这妖媚的表情。」
梦境里,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对她说道。她穿着一袭纱袍,浑圆的胸脯在半隐半露的衣襟间呼之欲出,每回一晃动身子,使弹跳着诱人的波浪。
妇人伸出留着长长指甲的双手,珍而重之地捧住她软嫩的脸颊,「真是媚极了,珊瑚,妳这小姑娘简直是人间绝品啊,真不愧是我亲手调教的。」
妇人似乎很喜欢她,对她赞不绝口。
她却明白,妇人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对妇人而言,她只是个随时能以高价拍出的物品而已,就像那些骨董奇珍,能在市场上卖得好价钱一般。
「明儿个妳就满十四岁了,虽说这年龄还稚嫩了些,可瞧妳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的,生得可好得很啊。这张红嫩嫩的脸蛋、这媚透了的眼神,连我看了都忍不住要爱,还怕那些爷儿不花大把银两来讨妳欢心吗?」妇人呵呵直笑,算盘拨得叮当响--
「照我说呢,赶明儿先让妳陪几个人姑娘伺候爷儿们,妳也不必做什么,只消弹弹琴、唱几首小曲儿,偶尔喝几盅酒,等妳这花名传开了,我再仔细替妳打算打算,办上一场教人惊艳的初夜宴,如何?」
「不好。」她淡淡两个字。
「妳说什么?」妇人柳细的眉整个挑起。
「我说不好。」
「妳、妳说不好?」妇人脸色一变,方才还如沐春风的美颜立时转成狰狞,「妳这死丫头!妳到如今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吗?既然进了我青楼,做了我青楼花妓,还由得妳推三阻四?我养妳十年了!十年来,我供妳吃、供妳住,还让妳弹琴学曲,妳道我为了什么?供奉妳当千金小姐吗?妳别以为妳长大了,可以出来卖了,我就不敢打妳,我警告妳--」
「我没说不接客。」她冷静地打断鸨娘气急败坏的辱骂。
「嗄?」
「我只是不想做旁人陪衬而已。」她昂起下颔,「妳花这么多心思调教我,不就是想让我出类拔萃,一鸣惊人吗?如今一出场气势就弱了,妳还想怎么挑起那些爷儿的兴致?」
「哦,这倒有趣了。」鸨娘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脸色缓和下来,「我倒想听听妳是怎么打算的。」
「要我说呢,妳每晚安排我跳一段舞,蒙着面纱,不让任何人瞧见我的真面目。等我一个个把这些寻芳客的欲望给勾起来了,还怕他们不抢着买下我的初夜吗?」
「妳真这么有把握?」
「连这一点手腕都没有,我还想当什么花魁?」她冷冷拂袖,「若是这初夜卖不上个空前绝后的价钱,我情愿死。」
「真这么有骨气?」
「妳不妨等着瞧。」
「好,我就信妳这一回!」
商议定后,鸨娘果然依着她的建议,每晚趁着青楼最热闹的时候,安排她献舞。
第一天,她不现身,只在若隐若现的帘后,坐着弹琴。
第二天,她在帘后扭腰摆臀。
第三天,她走出帘幕?却蒙着脸,只以自己窈窕的身段、柔媚的舞姿,去挑逗那一个个睁眼瞧着的男人。
第四天,她少穿了一件衣裳,柔嫩细滑的小手抚上其中一人粗糙的脸。
第五天,她又少穿了一件,玉手往下移,抚弄另一个幸运者的胸膛。
就这样,一日一日,她的神秘、她的妩媚,惹得众男子神魂颠倒,一个个再也压不下急色的表情,渴望着扑倒她、征服她。
她知道是时候了,让鸨娘放出消息,公开对这些寻芳客拍卖她的初夜。
那夜,青楼高朋满座,王公贵族、世家公子、市井小民,认真来出价的、看好戏的、凑热闹的,挤了满厅。
自开业以来,鸨娘未曾见过如此盛况,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