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旁的茶几上放著一个小罐子,怜儿拿起来闻一闻味道,马上知道那是什麽东西,平常人只需喝上一些就足以致病了,更何况把一小罐全灌了?怜儿想到那个无辜的小生命,不禁又心疼又生气。
片刻之後瑷媚终於有力气睁开双眼,怜儿也因血终於止了而松了口气。“你在这里做什麽?”看见怜儿之後她马上问。
“你喝了多少?”怜儿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够多了,以前我又不是没有过,但总是在开始怀疑时就用,从未这麽迟过。”
“为什麽?瑷媚?为什麽要这麽做?”
她被怜儿关心的模样吓了一跳。“为什麽,因为我讨厌孩子,我要孩子干什麽?”
怜儿的同情心立刻为之消褪。“所以你便动手害死了我丈夫的孩子?”她嫌恶的问道:“如果你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小孩,为什麽还要拖这麽久?”
“因为我需要……但你一走……唉!走开啦!”
“我的确很想走开,让你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不,求求你帮帮我,”瑷媚叫道:“失去孩子後,他一定会把我送走。”
“你确定吗?”怜儿真的想知道。
“娶了你之後雷夫就不想要我了,”瑷媚哀号道:“我以为他还会要,想不到他根本不要。”
“把话讲清楚,瑷媚。”
“我不想回宫中去,”她大口大口的吸气,“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一种什麽样的生活,是不是?要跟比你年轻的女人竞争,必须经常--”
“我要知道有关雷夫的事。”怜儿坚持道。
“我对他撒了谎,”瑷媚说:“我跟雷夫说我怀孕时,其实根本还没有小孩。”她望著怜儿,决定把一切都说出来。“现在这孩子也不是他的,而是尹维的,我利用他受孕,为的是怕雷夫会过好长的一阵子才对你产生厌倦,当这次他回来却没有立刻到宝狮庄去找你时,我真的以为他对你的爱已告终止,既然已不再需要小孩,我自然就把他给『解决』掉了。”
怜儿突然好想奔到丈夫怀中,向他表达长埋於心中的爱,但又极力自制,不想让瑷媚看出她说的这些话对自己具有多大的震撼力,怜儿觉得不论是瑷媚或自己,都需要保留一点尊严。
现在唯有转变话题才能抒解一下情绪,所以怜儿说:“尹维爵士担心个半死,那个傻瓜,他真的很爱你。”
“爱?”瑷媚苦笑道:“什麽叫做爱?我的前夫娶我之前也很爱我,之後就只对别的女人感兴趣,你想我凭什麽以为在娶了你之後,雷夫依然会要我,因为男人从不在乎自己的老婆。”
“我想这并非通论,瑷媚。”
瑷媚叹了口气道:“雷夫是不同,他显然很在乎你。”
“如果你肯给尹维爵士一个机会,相信他也会十分珍惜你,他甚至愿意包容你的缺点,孩子的事他知道吗?”
“不,我一直没有告诉他,因为我不想让他伤心。”
瑷媚在伤害她和雷夫时,可没有这种犹豫,怜儿开始在一团错误之中看到了值得原谅的光明面。
“那我想你并不需要让他知道整个来龙去脉。”
“雷夫呢?”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件事我不插手,由你自己跟他说。”
“但他会因我对你们两个撒谎而宰了我啊。”
“我想应该不会,瑷媚,他知道实情之後,应该会松了口气,但如果你不肯去告诉他,那我就会弃你於不顾,让你去自生自灭。”这自然只是怜儿用来威胁她的,不过瑷媚显然相信了。
“你好残忍,怜儿夫人。”
“不,我不残忍,我只是太爱自己的丈夫,舍不得他为不是他的孩子难过而已。”
☆ ☆ ☆
那是个好漂亮的小男孩,怜儿一下楼梯就看见他了,雷夫站在他身旁,小男孩鬈发、褐眸,羞涩的看著走过来的怜儿,这根本就是个八岁的小雷夫嘛。
怜儿用询问的眼光盯住丈夫看,他马上说:“别做错误的推论,他之所以长得像我,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我的侄子。”
怜儿笑道:“不然我会想到那里去?”
雷夫不解的把狄赛门介绍给她认识。“这几天因为我心情不好,所以就把他送到玫瑰夫人那里去,但现在你已经回来了,我想。”
“你并没有提过他要来玩啊。”
“我哥哥过世了,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什麽感情可言,但桥归桥、路归路,这孩子可能会暂时在此住上一阵子,我的嫂子担心别人会伺机抢夺家产,为了孩子的安全,不得不先避到诺曼地一位朋友家中,然後请人送信给我,我上个月就是到那里去了。”
怜儿闻言瞪大眼睛。“难怪……我还在想你怎麽没有立刻赶到宝狮庄来呢,原来你根本不知道我回去了。”
“直到我回英国後才知道,我嫂子又惊又怕,谁都不敢相信,其实我们老家直接由皇后监管,谁也不敢动邪念,她只需要找亨利做监护人即可。”
“或者和你联络也可以。”
“对,而且我很乐於担负起这份责任,处理妥善之後,我就先把三个侄女送回去陪她们的母亲,这个小男孩则决定留在身边一阵子,因为我哥哥生前花在他身上的时间并不多,我担心他和女孩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
“这里也有女人啊,大人。”她打趣道。
“我想和他混熟一些,怜儿,”雷夫说:“你不会反对吧?”
怜儿低下头去掩饰住笑意。“当然不会,大人。”
雷夫甩甩头,不敢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她怎麽又变了?早上那个刚烈女子那儿去了?怎麽变得如此温驯、合作?
“我还得找个能够信赖的人回老家去,直到寡嫂寻获第二春,或者孩子长大成人为止。”
“我可以建议你派皮耶爵士去吗?”怜儿由衷的说:“和他相处过後,我觉得他面恶心善,而且很懂得照顾人,说不定你嫂嫂的第二春就在他身上哩。”
“皮耶?婚姻?想都别想!”
“世事难料,大人,现在麻烦你把赛门交给我,先上楼去探望一下瑷媚夫人。”
雷夫皱眉道:“我会尽快叫她搬走的,你不必担心我会忘记,怜儿。”
“我没有那麽想,大人,但她……病了,我建议她卧床休息几天,一星期更好。”
他大吃一惊,但怜儿已抢在他之前又说:“去看她吧,大人,她真的有话要跟你说,不过等你们谈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请你马上回我身边来,因为我有更多的话要跟你说。”
雷夫因为太迷糊了,反而急著弄清楚真相,也不想与她再争便匆匆上楼去。
怜儿坐在大厅里和赛门说话,小男孩很害羞,话因此也少,怜儿虽有心想让他轻松一些,但因为自己的情绪仍十分激动,所以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雷夫在三十分钟後返回大厅,几乎无法控制住奔腾的情绪,一言不发扯住妻子的手臂就把她往外抱,幸好怜儿还记得喊莉莉照顾一下赛门;他们一直走到花园中雷夫才放开她,然後竟用力去踢蒲公英。
“你知道自你接手之後,我有多讨厌这座花园吗?”他说:“瑷媚说你不肯负责管理家务,却把时间都花在这里!有好多次我差点就想放马进来把它踩平。”
怜儿笑到几乎呛住。“如果你真的那麽做,小心马儿吃苦哩,大人。”
他咆哮道:“不要再打哈哈了,怜儿,你以为在我其实识字的情况下,为什麽还要找你代我处理文书事宜?因为那是你唯一拒绝不了的事,其他的要求全部遭你否决。在我最渴望你主掌家务时,为什麽你要把将坎普墩弄得窗明几净的功劳让给她?为什麽?怜儿,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