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笛儿想起来了,自己确实看过他一次,她当时落水被于翼救起,他也在一旁,只是自己那时候眼中只有于翼,所以才会不认得他。“岚弟……那么上次笑里藏刀凶巴巴,一身邪气的漂亮男人就是相公的另一个兄弟了?”
“是的,那是我二哥——于帆。”
笛儿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他……他不在这儿吧。”
“于帆哥有事已经先乘他自己的船离开了。”
“还好。”她抚著胸口大喘口气。
“于帆哥对嫂子做了什么吗?你似乎很怕看到他。”于岚好奇地问。
“嗯,他说他绝不承认我是他的嫂子,说我是扫把星,会让于翼倒霉。”笛儿嘟起嘴说:“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那样说真是太过分了些。”
于岚笑笑,这很像是于帆会说的话。怪不得于帆哥连大哥的婚礼都不等,自己一人先走了,原来是在跟大哥呕气、抗议。于帆哥做事虽然向来吊儿郎当、说话也不正经,可是一旦牵扯到家族一事,他可是比任何人都要身先士卒、全力以赴。
“我为于帆哥的失礼向你道歉,嫂子。请你原谅他吧。于帆哥只是脾气狂、急了点,但本性并不坏,给他点时间认识你就好。”
哇,笛儿好感动。她在这家族中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正常说话的人了。他们家三兄弟,就属这小弟最平易近人。也许嫁进滕家,自己并不全然是孤军奋斗的,现在她就发觉到一个有力的“伙伴”。
她捉住他的手大力地上下摇头,满含泪光的汪汪眼眸看著他说:“你真是个好人,岚弟,能作你嫂子,我真荣幸。未来,你不管有么烦恼都可以找我商量,我一定会两胁插刀地帮助你。”
“嫂……嫂子……”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的于岚,尴尬地红著脸说:“这……你可以……放手了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猛地想起,叔、嫂该有的分寸,马上松开她的手。
“我兴奋过度了,真抱歉……没吓著你吧?”
看来自己有了个与众不同的嫂子呢。一言一行都和寻常女子不同,格外有趣、新鲜,但——也许这对一板一眼的严肃大哥而言,会是一剂意外的良药。假如大哥可以接受他生命中偶有的少根筋娘子,又未尝不是大哥的幸福。
“我不要紧,倒是嫂子……你很怕‘水’吗?”
糟了。这时笛儿总算想起自己晕倒时发生的事。她失败了,就在于翼的眼跟前,很丢脸地晕过去了。“唉,不知跟于翼说我只是早膳没吃、饿昏了,他能否相信我的话。”
“为什么要隐瞒你怕水的事呢,嫂子?”
“这、这你们当然不懂了,天生有如水中蛟龙的你们多好,能够在水中来去自如。可是我年幼时曾在附近的溪中溺水一次,从那以后只要是水多一点的地方,我就不行了……虽然还不至于到怕下雨的地步,但是溪、河、沟,甚至大海都不能靠近在半里内,否则我就会晕眩不已。”
“真可怜,那么要你上船一定很让你害怕吧?”
“就是呀!”获得于岚的同情,笛儿立刻就点头如捣蒜说:“我简直是坐立难安,更不可能跟于翼说这件事。”
“为什么不能告诉大哥?”
“海贼的老婆怕水,岂不是成为天下大笑话。”她激动地握拳主张说。
于岚大声地笑出来。倒不是她说的话好笑,而是她的表情堪称一绝,他从没见过如此活泼生动的姑娘。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如此自然,虽然年岁上她比自己虚长几岁,却有著比自己还天真的行止。
“岚弟,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怎么取笑起我来了。”笛儿委屈地瞪著他。
“抱歉、抱歉,嫂子,我不是取笑你。只是天下没有规定怕水的人就不能是海民的妻子吧。你要是那么介意这点,就想法子克服它,不成了?”
“说得容易,做得难。”笛儿大大叹口气说:“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呀,可是我连水的边都摸不著,就举手投降了。并非我夸口,我商笛儿这辈子没被什么困难给难倒过,但对于‘怕水’却始终没有办法应付。”
“那只是你不谙水性,产生畏怯也是人之常情。如何?要是嫂子愿意,我倒可助你一臂之力。”于岚提出建议后,才想到什么地说:“啊!我这么做会不会太多管闲事了,毕竟嫂子可以找大哥商量……”
“这主意好!”笛儿喜上眉梢地说:“这主意太好了,你真的愿意帮我吗?”
“帮嫂子自然不成问题,可是大哥那边……”
“没有关系,你愿意帮我这个忙,等于救我一命,我感激不尽。”她打定主意了,若能克服这“怕水”一关,自己就把这当成是送于翼的一大惊喜。他一定意外自己如此努力地要成为他称职的娘子。
于岚见覆水难收,说出的话也只能硬著头皮接下了。“好吧,嫂子。但这件事可别让大哥知道,我不想挨大哥的骂。”
抢了大哥出风头的机会事小,介入他们夫妻的问题大。于岚年纪虽小,但已经很懂得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
“当然,我绝对不会让他晓得的。”她伸出小指说:“咱们约定好,谁要说出去,谁就是——谁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的人。”
他们勾完小指,笛儿才想到。“怎么不见我夫君人影?”
“大哥本想留在嫂子身旁,但忙于清点上船的货物,这事少他不行,所以他就亲自去处理,把嫂子托给我了。嫂子要是觉得好一点,我们可以一同上甲板去,应该会看到大哥在岸边指挥的情况。”
“甲板?这么说我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了?”
“是的。等到货品都上船后,我们就出发了。这次我是跟嫂子你们搭同行,但我途中就会先行离开。你知道大哥负责滕家的商船队,我则被指派做滕家银号的掌门,所以常常得到四处的银号店铺里查帐。说来是件无聊差事,但还蛮符合我性格的。”
“那真是辛苦你了,我也常听我爹爹说些帐本的事,很烦人的。我也被迫学过一些,略懂些窍门而已,但我做没两天,就被我爹爹命令再也不许碰帐本了。”
“喔?发生什么事了吗?”
笛儿吐吐舌头。“也不是很大的事,我见那些被催帐的人可怜,就烧了几张借据而已。”
于岚呵呵一笑。“那我可得小心别让你看到帐本了。”
???
甲板上微风轻吹,甚是快意。
高高在上地远眺出去,整座扬州城尽入眼中,如诗如画的景致一时让笛儿看呆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她终于清吁一口长气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居住在那样一个美丽的地方。”
于岚就在身边,微笑地说:“的确很美,我到过不少城乡,但扬州也算是其中数一数二了,春天绿柳扬风飘,夏天荷在岸边放,秋天枫红连槭落,就连冬天封港的白雪皑皑也别树一格,令人难以忘怀。”
“你到底多大岁数了,岚弟,听你这番谈吐,我都猜不出来你到底见识多少天下,似乎不是你这年龄的人会有的。”
“呵,嫂子认为呢?我打小就随爹行船天下,跟著哥哥们四处玩耍,多长了些广博的眼界而已。可能正因为我是家中么儿,又和哥哥们年纪有点相差,所以看来老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