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一呆,接著发现自己居然没用的紧张起来。
九点多了,她的准公婆在外面,她的哥哥嫂嫂们特别从大陆赶回来,还有,她的未婚夫正在路上……
然后有一个人,突然冒出来说要跟她求婚?
"刚到美国的那几年,我总是在想你,后来随著日子过去,你的样子越来越模糊,我以为爱情消逝在时光里,连回到台湾时,我都没有什么迫切找人的欲望,直到整理东西时看到你的照片。"
"我的照片?"
"嗯,我们交往时的那个夏天拍的,那时候,突然很多记忆涌现,我开始有了'想'的念头,而且,越来越清晰,直到方威仰跟我说他跟你有联络,我突然觉得难以忍耐想见你的欲望,我告诉他,如果他要去找你,要告诉我,不管是什么时间。所以我才会在那个大清早出现在你工作场所附近。"
天晴想起了那个根本不适合久别重逢的冬日清晨,还不到六点呢,她是凌晨一点接到警方的电话,方威仰最多比她迟个半小时,那么,韩适宇也是一夜未眠了。
他是个很重视规律的人,最不喜欢打乱既定步骤。
"不要开玩笑。"她无措的说。
"我从不开玩笑。。他伸长手,轻而易举的将她圈住,下巴靠著她的额头,轻声说:"虽然从来没跟你说过,不过……我爱你。"
一阵酸意涌上,她的眼眶一下红了。
我爱你。
以前他总是微笑说:"如果现在就把那三个字说出口,求婚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所以不管她怎么吵,怎么缠,就算威胁著要在他面滚来滚去,他也没屈服。
不意,竟在这时候听到年轻岁月最想要的一句话……
并不是不高兴,只是,这个时间不巧得让她想哭。
突然知道他要去美国,突然发现自己不在他的人生计划里,即使告诉他"有人约我",他居然也没叫她别去赴约,许许多多的委屈争先恐后的涌上心头。
当时,她真的觉得他不在乎她。
甚且觉得他对她的感情,可能只是因为记忆累积而水到渠成,不是出自真心喜欢。
"这几个月来,每多见你一次,我心中就多了一些变化,以前的记忆渐渐回来,新的感情渐渐累积,那时我才明白,原来爱情并没有消逝在时光里,那只是暂时沉潜了,你,从头到尾都在我的心上。"
天晴咬住下唇,忍住了不哭。
她在他心上?
她可以相信吗?
他说过的诺言,并没有一项实现啊……除了求婚之外,但直到她为人披上白纱时才说出口,多奇怪。
他是真的吗?而她,又可以吗?
再─次的相信,再一次的面对,再一次的衔接起长长的时光断层。
"我的左边口袋,装著要跟你求婚用的戒指,右边口袋,则是这个,"韩适宇低头拿出了一条发出细碎声音的物品,"我念大一的时候断了,可是我没丢,我希望你再替我编一条,再度替我打一个结。"
说完,他把东西交到她手中。
他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我在教堂后门等你,我们还是可以在今年的圣诞订婚,明年的七夕结婚,然后慢慢实现以前说过的一项一项,一直到我们老了,一起环游世界学习种盆栽……如果你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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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适宇离开了,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天晴。
躺在她的白色手套上的,是条红蓝相间的手织炼,有点旧,有点脏,但她还是一眼认出,因为那是她亲手做的,花了两个晚上,失败无数次之后,好不容易做出的成品。
"我们学校现在很流行这个,所以我就跟著做了,你看,用的是我们两个最喜欢的颜色喔!"
"打死了就拿不下来了。"
"就是要你一直戴著啊,下学期我会管得很紧很紧,所以我们说不定会整年都没有时间见面,你看到它的时候,就要想起我喔,如果有别的女生约你,你要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看,这就是我女朋友送的'。"
那年,他们只有十八岁。
福隆的冬日海边,两个人间呆似的讲到了未来数十年,还取了十几个小孩的备用名字……
直到一阵热烫的感觉滑下脸庞,天晴才觉自己居然哭了。
不是感伤,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终於等到的感觉,当他说爱她的时候,她可以感觉到长久以来笼罩在心中的孤独感正逐渐融化。
她爱的人,终於说爱她了。
对於往日随口说出的梦想,他愿意一一实现,只要她出现……
墙上的时钟指著九点四十。
韩适宇,还是陶冠逸?
她又看了掌中那条手织练。他居然保存了那么久,这样的人,也不会有了,何况他本来就是她最初的爱啊,如果把所经历的事情换算为感情,他们的感情一定可以成就一个幸福的家吧,不只是信任与依赖,还有爱。
她的真爱在教堂后门,她还在等什么?
她要去跟陶冠逸说,她不能结婚了,他可能会捏她一两下泄恨,但还是会掩护她逃走,将来说不定还要被他支使跑腿报恩之类的,但她不管了,因为十五岁起想结婚的对象就在小教堂的后门。
天晴霍的起身,一下打开了新娘房,把刚好经过的陶姑姑吓了一跳。
"陶姑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陶冠逸呢?"
"冠逸?冠逸他啊……"她嗯哼半日,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怎么了吗?"
"他啊,他……"陶姑姑一脸尴尬,刚好此时陶母经过,陶姑姑立刻抓住她,"大嫂,天晴在问冠逸的人呢?"
陶母的反应就跟陶姑姑刚才一样,"嗯嗯,冠逸他,呃,唔,天晴,你找他有事啊?"
"我有事情要跟他说。"
"冠逸,冠逸,"支支吾吾后,陶母又唉的一下,"他……睡过头了,才刚刚起床,可能会晚点来。"
"睡过头?"天晴扬起眉,直觉是有事情。
今天早上,还是陶冠逸打电话叫她起床的呢。
她到教堂的时候,两人也通过电话,他说正在路上,就快到了,还打趣跟她说如果后悔可以趁他到之前跑掉之类的话。
陶母跟陶姑姑的表情很奇怪,教堂外更是吵翻天。
天晴一阵狐疑,"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陶母与陶姑姑的反应很快,"没事。"
像是在演搞笑剧似的,就在她们刚刚"没事"完,伴郎从红毯路冲进来,大叫──
"陶妈妈,不好了,那个……冠逸的男朋友来了。"
天晴睁大眼。陶冠逸的男朋友来了?
她知道陶冠逸有个交往一年多的男朋友,不过,男朋友还没宣告出柜,他现在来,是来看情人结婚,还是来阻止情人结婚?
一旁,陶母与陶姑姑还在"嘘,嘘"个不停,不过伴郎实在是太激动了,完全没去注意她们打的Pass。
"天晴,你未婚夫的男朋友来把他给抢走了,半路劫走的。"
"什么?"天晴只觉得好笑,"他人不见了?"
他们这对"未婚夫妻"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觉得自己在典礼前二十分钟反悔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陶冠逸更神奇,居然半路消失。
相对於陶母、陶姑姑以及伴郎的紧张,她显得轻松极了。
因为新郎没来,她不用跟任何人交代。
"天晴,你再等一下,我们马上派人去逮他回来。"陶母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