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每个人的命运其实是不一样的?"
"天晴?"
"知道吗,我一直很羡慕你,不是羡慕你有钱,而是羡慕你有很多的爱,爷爷奶奶,爸妈还有适卉,他们都很爱你,关心对你来说是唾手可得的,所以,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对於她突如其来的话语,他只是静静的聆听。
"我爸妈过世后,大哥二哥因为做生意的关系到大陆去了,三哥人也不知道跑去哪,我的身边只有芬芬、芳芳,她们当然很可爱,可是年纪实在太小了。"天晴笑了笑,但那笑容却与眼中的落寞形成强烈的对比。"我始终都是一个人,寂寞得要发狂,疲累得快倒下,前年生病住院,别床都有家人陪伴,只有我一个人请看护,出院后也没有人提醒我复诊,吃药要自己设定闹铃,你懂我的感觉吗?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多想好好的哭一场……"
蓦然间,韩适宇将她拥进怀里。
天晴靠著这曾经熟悉的胸膛,眼眶忍不住一热。
精神与体力已经被工作和岁月挤压殆尽,她真的好需要靠著一个人,静静的休息一会,让她喘口气,让她有体力去应付日复一日的一切。
他轻抚著她的背脊,声音有点沙哑,"我一直很关心你。"
"可是你从来不说。"
"天晴……"
"那个时候,我是最后一个知道你要去美国的人,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电话给你,告诉你有学长约我出去,你居然没有阻止我。你为什么不大声叫我不要去,为什么不跟我说自己一定会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些誓言都是认真的,只是要等待时间去实现?"
"因为我不在你身边。"韩适宇轻拍著她的背,声音真诚而温柔,"我怕我的小心眼会变成你的不自由。"
"我一点也不介意不自由,我只介意你在不在乎。"
他急急回答,"我在乎啊。"
"那也许你该野蛮一点,你知道。有时候太有风度,对喜欢自己的人来说是很大的伤害。"天晴吸吸鼻子,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如果你再有遇到喜欢的人,一定不要再这样对她了,要不然我怕你会孤单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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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晴离开公园后,韩适宇又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待了很久才离开。想自己,想天晴,想他们之间。
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心意,但却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过她。
微红的眼眶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眼中的孤单更多到令他难受。
"寂寞得要发狂,疲累得快倒下……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多想好好的哭一场?"
他以为天晴很坚强,很开朗,却忘了无论如何,她终究是一个人,需要爱,也希望被依赖……
"你今天很心不在焉喔。"
一抹温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任蔚蓝一脸包容的笑意。
"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取消等一下的节目,直接走好了。"
"不用。"他露出一抹抱歉的笑容,"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分神,难得你喜欢的钢琴家开演奏会,票都买了,还是进去看吧。"
今天,是他与任蔚蓝固定的"约会"。
前几天,为了陶冠逸是同性恋的事情,他忘记了与她的约会,直到隔天,他看到手机里的留言才想起曾跟她通过电话,没想到跟天晴一吵一说,他就忘记了,让她等了一整个晚上。
今天,算是小赔罪。
他们在有现场古典乐演奏的高级餐厅吃晚餐,七点半要去看钢琴演奏会,听完音乐也许再散散步,或者找个地方坐一下,然后送她回家。
当然,他们目前只进行到第一项──吃晚餐。
地点是任蔚蓝挑选的,如果不是她带路,韩适宇还不知道台北原来有这样典雅的餐店,建筑物很明显有著安妮王朝的特色,高贵典雅的风格一路延伸至内,音乐轻柔悠扬,侍者们也都非常训练有素。
选定位子后,任蔚蓝笑著问,"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他撑出一记友善的笑容,当作是答案。
"我之前跟一个朋友来过,不过那次他临时有事,所以才吃完沙拉就走了,我一直想找机会再过来。"笑容堆砌在她的唇角,"这里的甜点很有名,你待会一定要试一试。"
相对於她的好心情,韩适宇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因为心有所思,所以虽然是在聊天,但却聊得心不在焉,出神的时候多,专注的时候少。
她问他怎么了,他笑说没事,后来又想,何必隐瞒呢?他的低潮情绪明明已经多到装不下,加上她天生心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你还好吧?"
"老实说,有点糟糕……"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很乐意当你的听众。"任蔚蓝很诚恳的说:"也许我不能提出什么好意见,但是说出来后心情一定会好一点。"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是因为这几日他自己无法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也许是他真的需要一个女人给他一点属於女人的意见,於是他说了,关于他跟天晴之间的事情。
从十三年前那个以远走咖啡为起点的夏天开始,相恋、分离、重逢,直到上星期两人在公园的争吵内容。
他的记忆很好,点点滴滴,顺著时光走,没有遗漏。
任蔚蓝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她很专心的听著,不曾打断他的叙述,表情随著他们的故事忽尔微笑,忽尔叹息。
叙述完后,他问:"如果我告诉你,经过这几月的相处,我发现自己爱的人还是她,你会不会觉得很好笑?"
"怎么会?"她睁大眼睛,"这代表你们缘分未尽。"
"可是她再十天就要结婚了。"
"你说的,再十天,你还有时间,如果你的爱是肯定的,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因为我曾经让她难受,如果她认为那是自己所界定的幸福,我又凭什么再一次打乱她的人生?"
"凭你爱她啊。"她一脸又好笑又好气的说,像是不敢相信有人居然会在这个圈圈里打转一样。"平常看你谈生意那么果决,怎么到这个关口会突然犹豫起来?你要知道,女人与男人是不同的,含蓄虽然是美德,但我们高要确切的句子,你曾经很明确的说过爱她吗?"
呃,没有。
"有很明确的告诉她,想娶她吗?"
也……没有。
"你不是女人,不会了解女人对於自己即将要步入三十岁的恐惧,青春消逝,美丽不再,那种对生命的无力感很难用言语形容。"
"你也这样吗?"
"我好一点,因为我才二十七。"
韩适宇被她无奈中的老实逗笑了,"其实昨天,我才梦现小毛头时代的我们说要结婚的情景,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眼神有多认真,要穿白纱,要在教堂,人不用多,可是教堂四周要布满香槟玫瑰,当神父问我的时候,我要很大声的说我愿意。"
"别忘了,她下星期才出阁。"任蔚蓝提醒他,"在她正式点头前,你都有机会实现昔日的梦境。"
"你现在是怂恿我去打乱那场婚礼?"
"全力支持。"
"任伯父、任伯母听到你这么说一定会昏倒。"
她轻轻的笑了,"我想你跟很多人一样,会觉得那个女孩子在逃避,不过我不这么认为喔,我觉得,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痛苦,有些难受只有自己知道,旁人无从体会,如果她的精神状态真的已经到无法负荷的程度,而这时刚好有个机会可以呼吸,她当然要让自己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