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吃醋啊?"
"是啊,我吃助理的醋,明明我才是头儿,她们对我就没那么好,我已经讲过几百次了,一杯咖啡一颗糖,可是她们到现在还以为我只喝黑咖啡,还浓缩的呢,谁有办法喝?!"想到这个,她就一肚子火。
没错,法医是冷调工作,但那只是工作性质,不代表她这个人的本质啊,谁规定法医一定要喝黑咖啡的?
她就偏爱上面浮一堆奶油泡泡的摩卡基诺,甜点糖果是提振士气的必需品,还有,她喜欢穿淡蓝淡绿等新鲜色调的衣服,鞋子最好能够露出她美美的脚趾……不过她那几个白目有加的助理到现在还觉得她应该喝黑咖啡,穿黑外套,戴黑胶框眼镜,套黑色包头鞋──又不是深闺怨妇,谁这样打扮啊?!
"你认了吧,异性相吸,谁叫你是女人。"
"是啊,我是女人。"天晴从印表机上抽起报告,依页次排列钉好,在最后一页盖上印章后,啪的一声放在安重动手上,恶狠狠的说:"别忘了这份报告是女人做出来的。"
他拿著报告,离开之前,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医生,找个时间跟我吃顿饭吧?"
"不要。"
被这样断然拒绝的安重勤也没有纠缠,笑了笑,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她拿起刚才喝到一半的咖啡走到窗边,拉起百页廉,不到六点,天色才微亮,远迓的天有种隐约的淡紫色,星光已隐,城市带著一种稳定的色调,让人想到深沉的宁静。
她慢慢啜著杯中甜度刚好的咖啡,顺手将日历撕下。
二月十日。
雨季就要来了呢。
她不喜欢下雨的日子,因为那意味著交通以及工作上的不方便,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三月不下雨,感觉一定会少了一点什么吧,就像夏天一定要去海边一样,在炽热之前,绝对要有段时间的微凉。
喝完最后一口,手机正好响起。
天晴拿过手机,来电显示是方威仰──十几岁时认识的一个人,初恋男友的好朋友,进人大学后,各自投入新鲜生活,没再联络,不意在过了这么些年后,两人会在工作场合上遇见。
她是法医,他是跑社会新闻的记者。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们中断的友谊突然又衔接起来,通通电话、吃吃饭,就像一般朋友。
她按下通话键,"喂。"
"忙完没?"方威仰笑嘻嘻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请你吃早餐。"
"吃早餐可以,但是别想从我嘴巴里打听到什么。"
"干么把我想得那么唯利是图啊,我只是关心你啊。"
关心?才怪!一有案子立刻请她吃早餐,分明有企图。
对著电话,天晴哼哼出声,"你是想要独家吧,先告诉你,在召开说明会之前,我是不能就案情说任何话的。"
"天地良心,我只是想约你吃早餐而已。"
"好啊,反正我忙了一夜,肚子很饿,哪里见?"
"我现在在离你办公室最近的一家新鲜屋。"
"我十五分钟后到。"
"天晴……还有一个人也想见你。"
"小姿?不是,小羊?"他们是方威仰的学弟妹,最近在做关于台湾少数职业的专题报导,曾经约过一次,不过她刚好临时有案子,因此只好取消。"都不是,你带的新记者?"
"是,呃,嗯,就是啊……"
十足为难的语气惹得她一阵好笑,"你没事那么结巴做什么啊,是你的朋友吗?那无所谓啊,吃个饭又不会怎么样,先告诉你朋友,我刚验完,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他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吧。"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刚进新鲜屋,天晴便看到方威仰。
倒也不是因为眼睛有多利,而是因为时间太早,只有一桌客人,相形於满室的空荡,有人的地方自然特别明显。
方威仰的对面坐著一男子,应该就是他口中的"还有一个人"吧。
她并不介意跟陌生人吃饭,反正两人有共同的朋友,就算真的冷场也不是她的责任。
为了慰劳空腹工作了五个小时的自己,她点了两个焙果、一块起司蛋糕,还有她最喜欢的摩卡基诺,以及一杯柳橙汁。
她端著这接近三人份的早餐走到角落,方威仰起身招呼,那个人回头跟著站了起来,她呆住。
韩适宇?
居然是韩适宇。
方威仰竟没有先告诉她是谁,什么叫"还有一个人"?!他就不能把名字说出来吗?要不然也提醒她整理一下服装仪容吧,她口红都没画就跑出来,盘子上还放了堆积如山的早餐。
算了,看也看到了,瞥也瞥见了,现在要闪根本来不及,面对面就面对面,反正她也不是丑到不能看,有什么好怕的?!
抱著壮士断腕的决心,天晴先闻口招呼,"好久不见。"
韩适宇点点头,"你都好吗?"
"很好。"她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月的时候,不过刚回国,有很多事情要忙,上个星期才开始跟老同学见面。"他的脸上有抹极浅的笑意,"很高兴你愿意出来。"
因为我不知道方威仰讲的人就是你,天晴想。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也没有小气到那个地步,只是,她不希望两人是在自己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碰头。
她看著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印象中的他还是个少年,可是站在眼前的,已然是个挺拔的男子,脸型更刚毅,眼神更深邃,他穿著剪裁合宜的西装,身上有著淡淡的古龙水香味。
相对於韩适宇表现出的器宇非凡,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头上夹著两根发夹,运动衣、球鞋,完全没化妆,而且身上还飘散著消毒水的味道,唯一庆幸的是她的素颜可看度还不差,要不然她一定会在毙了方威仰后一头撞死。
"喂,你们两个,"方威仰在一旁发声,"一定要站著讲话吗?"
天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放下托盘,坐在圆桌的另一个方位。
方威仰的前面只有一杯热咖啡一份三明治,韩适宇也差不多,只是把热咖啡换成冰的,而她,却像个相扑力士,食物堆积如山。
方威仰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你几点被挖起来的?"
"半夜一点。"
"又靠糖果撑到现在喔?"
天晴拿起焙果咬了口,"中间喝了一杯咖啡。"
"那你等一下可以回家,还是要继续撑?"
"撑啊,撑啊,我的指纹还没描,最快也要下午才能走吧。"
她拿起汤匙搅动著杯中的白色泡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干么一直问我的事情啦!"
方威仰一脸无辜,"我怕你们两个尴尬啊。"
她扬了扬眉毛,心想,你这样不自然的聊天才叫人尴尬。
突如其来的重逢已经够让人不知所措了,还有一个人在旁边扮演著旁白的角色,简直是火上加油,僵硬指数瞬间激增。
就在她心中飞过一大堆内心话的时候,韩适宇突然开口了。
"天晴。"
她怔了一下,"你叫我?"
"是。"他的眼中噙著笑意,"我在叫你。"
他唤她的名字,很自然,如果不去看他的脸,她会以为自己还是当年在远走咖啡里打工的小女生。
初恋当然是深刻的,可是那些时间跟感情都过去了,她不要他对她的感觉还这么熟悉。
这对她来说并不公平。
离开的人是他,不承诺的人也是他,消失十年后突然冒出来,一如往昔的喊她的名字,她要怎么样呢,难道像往昔一般的甜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