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雪般的影子也尾随在后进来,难掩心焦的走至床前,望着连唇都发紫了的乔文华,泣道:「怎么会这样?文华哥……」
打一见到那道雪白影子,吕洞宾的魂便飞到她身边去了,眼珠子直盯着她背影瞧,让吕老爷大歎,并松了手。
「依儿。」一得到自由,他立即贴到乔依人身梭。
「吕大哥……」她一见是他,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吕大哥,文华哥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何要带他出去?」
「呃……这……」
「依妹……咳……是为兄的强要洞宾带我出去,咳……不可怪他。」乔文华知道,他再不开口,可能会先死在好友的目光下。
「文华哥……」乔依人的注意力重回他身上,「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文儿!」看着曾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乔老爷心痛不已,却没多说什么责备的话。「今儿个的药喝了吗?」
他点点头,「洞宾为我熬了。」
乔老爷看向儿子的挚友兼主治大夫,「多谢你,洞宾。」
「这没什么──」吕洞宾的神情忽地沉重起来,觑了一眼卧病在床的乔文华之后,「伯父,我们出去说……」
「外头风寒,何不在这儿说?」乔文华缓缓睁开眼,看向床前一干人。「洞宾,你说过绝不隐瞒我。」
吕洞宾踌躇了下,毅然道:「好吧!伯父,侄儿无能,文华这病……最多拖不过元宵!」
「啊!」乔依人一听惊呼一声,颤巍巍地倚在贴身女婢身上,「怎……怎么会呢?文华哥只是,只是……一定是哪儿弄错了!」
「小青,扶小姐回房。」乔老爷沉声地吩咐。
被女婢搀着欲走的乔依人,走至吕洞宾前时抬头恳求他,「吕大哥,求你一定要救救文华哥……」
待她走后,吕洞宾才低声一歎,「我何尝不想救呢?」
当事人反倒镇静如常,好像适才被宣佈死期的人不是他。
他看一眼众人,笑道:「还有时间不是吗?」
「文儿……」他还是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儿子啊!乔老爷几乎要流下男儿泪来。
他娶妻三人,惟独正妻所生的三儿文华最是争气,也是他所钟意之继承人,却在三年前一病不起,群医束手无策,缠绵病榻至今。
「娘呢?」乔文华问道。
乔老爷抹去眼角的水光,「去上香帮你祈福。」
「也好咳……省得娘听到又是一阵不得安宁……」他再度闭上眼,「爹,孩儿不要紧了,您也去休息吧?吕伯父,麻烦您陪我爹一会儿。」
等房里只剩劈哩啪啦作响的火炉时,他才又睁开眼。
「还是没查到是谁吗?」
吕洞宾摇摇头,皱起眉来。他已经非常小心谨慎,为何还是查不到究竟是谁下毒呢?
「也配不出解药?」乔文华歎息了。
看来他真的只能等死了。
三年前他发病后没多久,洞宾便察觉这不是什么怪病,而是有人下毒!
可追查了三年,还是找不到下毒之人,实在诡异。
「文华,除了你给我的几份名单之外,自个儿心里还有其他头绪没有?」吕洞宾不相信自己的搜索有错,宁愿相信是乔文华漏了仇家名单。「比如让你始乱终弃的姑娘……」
乔文华失笑,「咳咳……咳……我从不对姑娘始乱终弃。」
「是,除了为你乎风吃醋的姑娘之外。」他大气一歎,「我还是坚持这是乔府内的人下的毒。」
除了亲近之人,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这么多年毒?
是,这三年来,还是陆续有毒素侵入文华的身体,令他们防不胜防;除非他不吃东西。
乔文华脸上淡寞的神情第一次有了裂痕,苍白的唇勾起一抹冷笑,「谅他们没这种胆子!他们若有这种做事的胆子,爹何须倚仗我?」
「大抵阴沟里翻船者,都是你这种德行吧?」话说得太满、太过自信,往往更容易忽略细微的线索。
乔文华瞄他一眼,「还是你查出了新证据,讲明我那几个……咳……那几个笨蛋兄弟涉嫌在内?」
吕洞宾翻个白眼。有的话,他会在这陪他说废话吗?
「总之,你不能再出去了,除非你的毒全解了。」他以大夫的口吻下令。
闻言,乔文华以轻松口吻说道:「那么我可能咳……在被毒死之前,先无聊死了……」
吕洞宾一瞪眼,「时值严寒本就对身体有害,何况你的情况?」
他垂下眼,「同样要死,与其死在这无聊的榻上,我宁可死在外头的雪里。」
「呸!你说那什么浑话!」吕洞宾啐道,「有我在,我会让你死吗?!」
这话说得即使心虚,他还是在话里头注满了力量,让它听来铿锵有力。
对长年卧病之人来说,心理状况亦是痊癒与否的一项重要关键!
乔文华闻言只是微笑,没再说什么。
看着打小穿同条裤子长大、一起习艺被罚的兄弟,吕洞宾暗暗发誓: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治好他!即使再荒谬的法子,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便去做!
米米米寒夜里,所有人拥被大睡的时候,一条黑影窜到了乔府后花园里一处最僻静的角落,过没多久,另一条身影也悄悄来到。
「怎么这么慢?」先来之人搓着双手不悦道。
这么冷的天,他只想在自己烧着木炭的温暖房里,抱着温热女体风流快活,流流汗,却偏得到这里呆站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
那后来之人只是淡漠地说:「若你不喜欢,大可不必过来。」
闻言,先来之人只得把怨言吞回肚子里。
「听说文华最久活不过上元,你还找我出来做啥?让人怀疑便不好了。」他搓着手问。
后来之人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你以为吕洞宾不会拚了命救他?」
「哈!这毒是我从西域弄到的,文华绝对活不过上元!」先至之人自信道。
想起即将入手的大笔财富,这冻人寒风似乎也不怎么令他难受了,话便也多了起来。
「想不到呀想不到!平素你与文华最是亲近,文华亦是最疼爱你,他恐怕作梦也想不到会是你下的毒──」
「不,」来人冷冷地反驳,「下毒的是你,我……不过代为实行。」
他不懂这有何不同,「总之行动的人是你,毒也确实是你下的──哈,你放心吧!等我一旦掌握乔府大权,绝不会亏待你!」
「希望你不要忘了你曾答应过我的事。」
「当然!」他挑眉道,「只是你也不要狮子大开口,要求些我无法答应的条件啊!」
这是他们的协议,事成之后,他允他一个承诺。
「放心吧!这你一定办得到……甚至不用花你多少银子。」来人露出一抹飘忽的笑意,在银色月光下瞧来有些诡异。
先来之人搓搓手,这次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骨子里的那盼怪异感。一开始对他会主动找上门来便充满惊疑,怀疑他会不会是为了文华前来试探自己?过了好一段日子,才终于相信他是认真的想与他合作。
是为了报复大夫人吗?大夫人对他平时态度的确不好,但除了文华,大夫人又何尝对他们这些庶子和颜悦色过?若只因此便欲毒害平时与他亲近的文华,那他未免太过可怕,或许自己也该小心才是……「你不必担心。」像是看穿他的顾虑,来人轻轻道:「就算将你们全数害死,于我又有何益处?」
他一想也对,只因来人是……来人打断他的思绪,「事将成,你要格外谨慎,莫让吕洞宾抓到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