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偷走入传播公司,才推开丁制作办公室大门,就听到他那熟悉刺耳的咆哮狮吼。
“桑偷,马上动手改剧本,女主角换人,把女配角升到主角。”
一个简单的事件,几个单音,却将桑偷打人十八层地狱……
虽然在来的时候桑偷早有准备,但是桑偷还是忍不住尖叫起来,面前的丁制作,立刻用他那双奇小无比的瞳孔瞪她。
她的尖叫不无道理,手上这出定为四十集的连续剧,她已经完成了三十本,剩下的十本,要视收视率和观众的喜乐而定夺。
一般连续剧,电视台绝不会让编剧一口气全写完,通常写到三分之二,就要暂缓脚步,等上演后,再以收视率裁定编剧饭碗的稳固与否。
如果收视率太低,编剧就得在三十一集结束:反之,如果观众反应甚佳,亦可延伸到让观众忍无可忍为止,这是电视台的一贯作风,很少有例外。
而这出戏才刚上档,才播映第一集而已,丁制作就说要换角,这岂不是要她重写以下二十九本……
这出戏虽然排在午间休息的档期,纵然这段档期,通常只有瞎猫和死老鼠阖家观赏,但是三十本剧本,共计五十一万三千六百二十一个大字的剧本,耗掉桑偷将近半年的青春,怎么能说改就改?
如此说来,桑愉应该即刻怒目咆哮丁制作,或是将他水淹火烤一番,再丢进炸油锅内才是,但是桑偷又是静如处子……
她此刻的沉默,自有她的道理。
已经完成约三十本剧本:她连一毛钱都还没拿到!
如果她一时的冲动,说错了话,别说她可能会失去重写第二本的机会,连那半年的血汗钱就更不必提了。
沉默是金,是电视界的至理名言。
就算她活该倒楣,以沉默来挽留饭碗。不过,她要知道罪魁祸首是谁……
电视界的错误,只有人为的因素,不会有人怪罪于技术上的问题。
此乃桑偷踏入这行几年来的另一项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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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以成二五八万去了。”丁制作口沫乱飞骂道。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种贬人的机会,尤其当这个人已无利用的价值时。
丁制作的一番话,令桑愉想起戏中的女主角……
以一般行情而言,对方的要求不算高,若以丁制作塞满荷包的制作费,及尽可能偷工减料的成本盈余来论,若要分一点材料费给大家,并不过分……
问题就出在面前---梳得油亮头发的 这 头[猪] 身上。
前不久他才换一部名牌跑车,要大家沾他这份油水,是绝对的不可能,看来他宁愿将恩惠施予车而不是人。
同时,桑愉也想到那意外得到主角机会的女配角……
她是个新人,
她的样子,桑偷倒是记不得,不过她有个特征,令谁也忘不掉。桑愉记得她是个大胸脯的肉食动物。
就因为她有双大胸脯,又是个肉食动物,所以她赢得这次的演出机会?错了,以现在医术而论,制造一双大胸脯不是件难事。
“她是新人……以新人挑大梁非常冒险,尤其时段又排在午间,多半是中老年人收看,怕大家不认识她,而影响收视率……”她勇敢向丁制作提出质询。
其实桑愉最想说的是---中老年的欧巴桑,不一定会留恋她的腰部以上、颈部以下的线条。
她又错了,因为这出戏,只要一个人爱看就行。
当她见到丁制作反弹似的张大嘴,一句“我认识就好”就要冲口而出时,又猛然改变嘴形的蠢样,她就明白真相的始末。事实上,丁制作也不必再遮掩,已经有太多人层发现---他跑车内多了一双超级巨蛋,但不会有人笨到怀疑他会下蛋。"你到底改不改?今天晚上先写十本给我,以后如果赶不来,就到现场边看边写吧!"
他张口对她叫嚣,那满口黑黑黄黄的齿垢,令她嗯心,她隐约还见到口内藏了两颗金光闪闪的金牙,代替了原本的蛀牙……
他以为每个编剧都是超人,可以边录、边看、边写下一本剧本?
桑偷屏住气息,就像往昔无数次相同的情况,她第一步骤就是,设法忍住肚子里那股快要冲腔而出的怒气。
看着桑愉抬起高高下巴的样子,令丁某忽生怨气。对他而言,编剧是最低下阶层的劳工,有无她的存在最无所谓,因为电视公司门口,也有太多和她一样的傻瓜想挤进来。
十年前有个桑偷,十年间又不知激增丁多少的桑愉。
“你如果不改就算了,凭我丁某人在电税台的地位,找一个像你这般穷酸样的编剧还不容易?反正戏已经上档了,找谁写都一样,如果真的找不到人,我自己来写!”
面对张牙舞爪的魔鬼,桑愉应该已习以为常,多少次类似的经验告诉她,此刻她只能们住心房,从一点念到十,然后再从他桌上,捧起她的三十本剧本。
因为三十本书册很重,重得会让她微微地弯下腰,那丁制作会以为她向他行礼致敬,然后一切问题终告结束。
只要她走出大门,等回家后再闭上眼,狠心撕掉她的骨血,最后她还是他的编如果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结果,那她就不是桑愉,或许早就“媳妇熬成婆”成为红牌大编剧。
现在的桑愉,和她以往的举动一样。首先,轻轻走到丁制作的办公桌面前,用一种令人猜测不到的目光,盯住始作俑者,然后她转手捧起它的剧本……
紧接着,桑愉放松她的每一根手指头……
她的动作是那样轻、那样柔、那样令人想像不到的举动,随即就有一声勇敢的碰撞声响遍室内!
她看见丁制作骇然抬头,她的眼光变得寒沁冷峻,这是她想要的快感!
“你写吧!再用你那双布满血腥的手,扼杀观众,再用你那颗污浊淫秽的心,教育下一代,你会名利双收,如果这社会注定死亡,再多几颗今人作呕的头颅也无所谓,祝你下地狱时,能碰到你的大胸脯肉食动物。”
这番话,桑偷说来一点也不激动,似乎在她脑中早已酝酿成形。
丁制作张成大小眼,他唯一的疑问是:什么大胸脯肉食动物?
说完心中的肺肺之言,桑偷优雅地离开他的办公室,也不理会他的面容变得多难看,以及下一个受害者是谁……
当她将甩开丁制作o恶心的脸之前,她习惯性地回头提醒他。
“如果让我在萤幕上,看到你用了我任何一句台词或情节时,咱们就在法院上见!”
最后,她以有生以来最漂亮的手势和最大的力气,用力甩上他的大门,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依稀间,她还听到门把被震落的声音。
一记漂亮的结束,让桑愉回家后,笑得眼泪都掉下来……
她又失去一次编剧的机会。
若只是如此,该是她最好的结果了……
要想知道,一个刚出道的新编剧,或者始终成不了气候的小编剧,想在电视界混,最重要的必备条件,不是编写的技巧或才华,而是人、事、情、理的游刃通晓。
除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外,还得懂得嫁祸于人、善用关系、排除异己、散播流言、制造编剧间的闲隙等等。可惜,桑愉一样也不具备,但是她有一个额外的大条件。
大家望尘莫及的,也是桑偷之所以能生存下去的重要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