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必是记忆中的一部分了……。想到这里,郑似钢更哭得唏哩哗啦。
“相信我,现在你只能相信我!”他忽然激动起来。
枕在陆皓奇怀中的她,满眼泪水犹疑,发白的双唇轻轻开启。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第一次对女人的承诺──相信我,交给我。”他坚毅不拔的面孔,每个线条都钢硬。
她垂下眼,奇怪的,泪水却没有掉下来。她真的相信他了?
☆ ☆ ☆
直到郑似钢上了手术台后,她还坚守这项信念。
她被陆皓奇抱上手术台的,因为她的两脚已经瘫软得不能行走。
在地窟的一处大房间内,四面被漆上死亡的白色,中间摆上一张医院的病床,床沿布满各式大型仪器。郑似钢被放在床上。
杜蒙特等五人,各穿上白色的医袍,他们戴着口罩,令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
当郑似钢一躺上病床。四角立刻跳出铁铐,将她的手脚紧紧铐住。
她闭上眼,任心跳狂跳自喉间,任骨骼僵硬发紧,任血液到处流窜,她只相信一个人。
“我在这里。”
陆皓奇抚摸她冰冷的面颊。
郑似钢从眼缝看到她信任的男人,他的眼眸充满爱怜。
如果这是最后一眼,她要告诉他,她爱他……
可是杜蒙特冷酷的声音比她先开口了。
“我佩服你,陆皓奇,你居然把心爱的女人送上手术台。并要谢谢你给予这实验最大的协助。”
“我并没有协助你什么,你心里明白。”陆皓奇平静开口。
杜蒙特脸色一阵发白。
“最起码你带她来到这里。”
陆皓奇冷笑。
“她带我来到这里。”
“不管如何,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手术刀在杜蒙特手里闪闪发亮,其他人的手术刀亦伸了出来,他们包围着床上的人儿。陆皓奇则站在杜蒙特的身侧。
郑似钢紧闭着眼,将生命交给陆皓奇。
“我想,第一刀,历史上的一刀由我开始,从此以后,我们能掌握最好的生命意志力,将它们的基因灌注大家的身上,从此没有死亡的恐惧!”
杜蒙特缓缓举起手,那把锋刃的手术刀正朝郑似钢的下体方向刺去。
就在刀尖就将达到目的之时,忽然杜蒙特一个冷眼,万分之一秒的速度内,杜蒙特握刀的手猛然一个急转弯,刀锋即刻往陆皓奇的脑门刺去……
这一切的速度太快了,只见陆皓奇来不及闪躲,甚至他根本无意闪躲,刀锋就触到陆皓奇的眉心。又令人意想不到的,刀子落下来。
一颗子弹打掉杜蒙特手上的刀,按着四个人冲上去抓住杜蒙特,各自抽出怀中暗藏的枪械,一并抵住杜蒙特的脑门。
杜蒙特骇然睁眼。
“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四人没有回答杜蒙特的话,只用枪口更抵近他的脑门。
“你骗了我们!”中川首先忍耐不住大叫起来。
陆皓奇缓缓走上前。
“杜蒙特,你真是个狂人,你要的不是郑似钢的意志力,而是我的罪犯思考脑细胞!”
杜蒙特一张脸被吓成死灰色。
“当你实验抽取女人意志力基因一再失败后,那时大家已倾家荡产一无所有了。他们无法再等待你一而再的失败,于是你先和国际犯罪组织串通好要取下我的首级,骗他们可以抽取我的罪犯脑波以领取庞大奖金,又知道我聪明狡猾不易就擒,你只好说服他们擒住郑似钢再擒住我。这四名科学家虽疯狂,但绝不至于为钱财做出违背良心之事,他们只肯就实验精神而行事,所以你只好先瞒住大家,先杀了我之后再和大家解释原委,到那时他们已然参与谋杀事件而无法抽身而退了。”
“你根本不是科学家,而是个疯子!没想到我抛妻弃子,留下一个孤独待毙的老母亲跑到这里来,只为了你想发财的异想天开!”布里奇首先发难。
“还雇用杀手,牺牲这么多人命,你残酷得连猪狗都不如!”赖柯恩亦怒叫。
残酷?陆皓奇想笑,这又是他的蚂蚁定律。
当被杀者是实验的目的,一点也不可惜,可是一旦变成人体,自然残酷得连猪狗都不如了。
中川跪倒下来,眼角有泪。
“中国人不是说过:未知生,焉知死?我竟然不留在女儿身旁好好照顾她,却妄想利用你的谬论保全她的性命……,可笑……”
杜蒙特捧着头,身子滚倒在地。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我所说的理论无人相信,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别人尊重我,只有钱……钱……钱……”
陆皓奇叹气,他在科学界,不也和他有同样的情形?不过他比他更聪明些,懂得改行当侦探,懂得将一身理论推理到现实生活中,懂得爱人和生存的道理,所以他不会走火入魔,更不会变得如地上人一般──猪狗不如。
最后,杜蒙特被抬出去,雨伞凶杀案的主谋落网。
大神探的工作暂告一段落,可是他的小情人呢?他想起郑似钢。
她依旧闭着眼躺在床上,身体一动也不动。
陆皓奇朝她走近,她的呼吸平稳顺畅,证明她一点事也没有,只不过……,她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于是他轻拍她的面颊。
原来,早在杜蒙特举起刀时,她晕了过去。
第十章
郑似钢躺进她私人的病房,由她私人医师为她诊断,她私人护士照料。
从缅甸回来的郑似钢,再也钢硬不起来,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医生摇头告诉她,她可能是国内第一个饥寒瘦死的人。意外地,她身子倒像经常挨饿受冻般,役一个星期,身上便多出一些好看的肉来。
陆皓奇自将她送进医院后,从此消失不见。
她无一时一刻不惦记着他。陆皓奇的影子像鬼魅般缠住她的心房,她真后悔没说出“我爱你”就昏了过去。
她想陆皓奇必然回到他山中的小木屋,依然自得其乐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而她呢?只能为了怀念他的一根羽毛而不能生活。
她真想找他,可惜那双腿不能行走,原来在缅甸所长的脓包,回到国内立刻溃烂成疾;她真想打个电话给他,又苦于住在荒山野地的他,哪来的电话!
想半天,只有等她出院后再说。
回到国内,触目可见周遭熟悉的环境,再思及过往,郑似钢忍不住就要想起周一庆。
这下可好,她怎么对他交代?
她不爱他的,郑似钢从来就没有爱过周一庆。
女人总有千万个理由嫁给她不爱的男人,她绝非等到陆皓奇出现后才认知这件事实。
爱上一个人,可喜可贺;发现从没爱上一个人,更可喜可贺。郑似钢应是双喜临门大喜大贺了,可是她始终郁郁寡欢,悯怅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个为难她的,便是她要怎么和周一庆解释?
据她知道,男人最忍受不住的,便是情人别恋的难堪。就像魔镜告诉女人,她不是世界上最美的,一样难堪。
若她轻言别离,周一庆会如何反应?
她猜他必会轻弹男子泪,如果他真心爱她的话。或是暴跳如雷怒声咒骂,如果他在乎她的话。
更或者,举枪杀了她。如果真是这样,她不会怪他。她曾为了一个男人的诺言轻易就死,又何况死于她对不起的男人手上?
不管如何,该说的话就是要说,这是郑似钢一贯的作为,她要和周一庆──解除婚约。
第二件为难她的,她该如何向陆皓奇表达爱意?这将是她这一辈子里面临最为难之事,比躺在手术台等待死亡更令她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