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德琳带来的改变并不小。最明显、最不令人抱怨的是大厅的改变。没得到允许,梅德琳便命令人把摇晃不稳的平台搬出去,那些有老旧刻痕的大吃饭桌也被移走,吩咐木匠新做一张毫无瑕疵,较小的桌子-再一次没得到允许。
仆人们都觉得梅德琳有洁癖,有些不正常,但没人敢讲话,他们对她的命令趋之若骛,大家都以愉悦他们的女主人为金科玉律。
地板被擦拭,墙壁被装饰,新的灯芯草制蜡烛,闻起来有如玫瑰香气,在地板上排列整齐。一张绣有邓肯蓝白家饰的挂氈,挂在壁炉上方,非常引人注目。壁炉前还有两张大椅,摆设模仿梅德琳顶楼的房间。以前大厅只是个吃饭的地方,现在梅德琳将它改成温馨、舒适,让大家可以来此闲聊的休闲场所。
邓肯注意到士兵进大厅前要先将靴土蹭干净。他们好像全都遵从梅德琳无言的指示,而且那些狗也被她三番两次以计引诱到厅外阶梯下了。
吃饭时没有人再往后丢骨头,吉尔告诉邓肯,梅德琳如何站在餐桌前甜美地解释他们将像个文明人般吃饭。没有人抱怨,这些战士跟仆人一样只想取悦梅德琳。
唉!她现在是只老虎。如果有任何仆人对威克森无礼,她便会长篇大论地劝诫他们一番。
邓肯了解她也在对他演讲,她以循循善诱的方法,挑战他的意见。他记得那天梅德琳听见吉尔跟他谈论威廉王和他的兄弟,罗勃和亨利后,等吉尔一离开大厅,梅德琳马上告诉他,她担忧国王的亲兄弟会不忠,因为国王对他们俩都没有给予充分的权威和信任。她以专家的语气说道,威廉的两兄弟一点也不感激国王,他们会不满,甚至叛变。
她当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女人怎会了解政治呢?邓肯耐心地解说国王已赐给罗勃诺曼第,这块土地比苏格兰更珍贵,他不满的原因是他必须将税收交给国五充当十字军东征的费用。
她不管他的逻辑推论,坚持他就跟国王一样,把自己的兄弟保护在羽翼之下,不允许他们发表意见。她担心再这样下去,艾德蒙和吉尔会跟国王的兄弟一样,愤愤不平。
邓肯最后抓住她,吻她。这是唯一能让她转移话题的方法,结果总是相当令人满意。
邓肯告诉自己有比家务事更重要万倍的事要做,那是将普通人变成伟大的战士。为此,他尽量与弟妹疏远,特别是他固执、为所欲为的妻子。
然而,或许他能成功地推开家务事,却无法和时时制造问题的梅德琳分开,他太忙着保护她了。
事实上,他所有的部下也都轮流在保护梅德琳的安全。她对他们没有一句感谢,因为她根本没注意到她在做什么,她的冲动,或一时兴起,常常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一天下午,梅德琳急忙跑向马厩,她由一排正练习射箭的士兵前面走过。一支箭由她头顶飞过,发箭的士兵,吓得跪倒在地,梅德琳跑过去,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制造的混乱。
几乎造成悲剧的意外不胜枚举。他忠实的家臣安东尼,因他的职责而憔悴,虽然他从未抱怨过,但邓肯确定他宁愿打仗,也不要跟在主人老婆后面。
思量多次之后,邓肯知道梅德琳从小在惧怕中长大,为了躲避罗狄恩的折磨,她学习压抑自己的感情,不大哭、大笑或表现愤怒,而跟贝登神父一起生活的日子,那些老人家则教她要做个淑女,要随时控制约束自己的行为。
邓肯知道贝登神父教导梅德琳隐藏或约制,是为了帮助她生存,因为他们无时不在害怕罗狄恩会突然出现,把梅德琳带走。
恐惧带来谨慎,现在一旦梅德琳觉得安全了,她于是放弃所有的限制。
邓肯比梅德琳更了解她自己,她有些笨拙,因为她急于抓住生活,品尝每一次经验。她没时间小心谨慎,这个责任便落在她丈夫身上。她像个刚刚试足的女孩,蹦跳得好不欢喜,令人替她高兴,但保护她简直像场恶梦。
邓肯不明白他对妻子的感情。他去罗狄恩城堡把她抓回来,目的是要以眼还眼-这就是他对她的感情。
直到她替他暖脚。
在那一刻一切全变了,邓肯确信他不能否认那一刻他们就被命运之神绑在一起了,他绝不会放她走。
然后他娶了她,隔天一早,罗狄恩的军队走了。
每天,邓肯分析着自己为何会作了娶梅德琳这个不切实际的决定,他想要找出最合理的理由来解释内心的感情。
星期一,他告诉自己,娶她是为了让她有个安全,免于恐惧的住处,为了他无私的仁慈,他牺牲自己。
星期二,他告诉自己,娶她是为了带她上床。唉!欲望是个最好的理由。
星期三,他改变心意,觉得那是因为她弱,他强。所有的客观条件都令他认为梅德琳像个家臣,虽然她没跪下向他发誓效忠,但他仍有责任保护她。对,同情也是理由。
星期四到了,他又有另一番理由,他娶梅德琳是要让她知道自己的价值,早年与罗狄恩在一起的残酷岁月,让她误认为自己一文不值,当她冠上他的姓时,邓肯已经向她或大家显现她的价值了。
但很不幸地,那天还没过完,这理由也被推翻了。
他很固执地忽略事实,邓肯相信他有办法每晚对她热情地做爱,而白天则忽略她。这好像很合理,梅德琳进入他的心田,但这并不表示她能影响他的行为模式。
事实一直在啃噬着他,像暴风雨前的恼人乌云,挥却不去,星期五早上,他们结婚两星期后,风暴终于爆发。
★★★
那天邓肯刚由外城回来,听到艾德蒙的大叫后,倏地转身,刚好看见梅德琳踱向马厩,谷仓的门大开,赛勒斯被放出来,向梅德琳飞奔而去。头往下,蹄后尘土飞扬,速度快如闪电,他的壮硕战马眼看着就要把梅德琳踩死。
马厩长追着那匹马,手上拿着砩捕嵩谒蠓剑橇┒悦返铝沾蠼行⌒模硖闵顾堑纳簦返铝樟范济挥小�
他判定她会死。
" 不!" 怒吼由他灵魂深外喊出,邓肯的心快冲出胸口,他只想赶到她身边,保护她。
每个人都跑向梅德琳,想救她。
而这根本不需要。
梅德琳不睬周围的混乱,注意力集中看着赛勒斯。她手里捧着它的饲料,要到马厩喂她,但它突然跑出来,冲向她,她以为这匹马想跟她在中途会面。
赛勒斯来势凶凶,好像要杀死她,当它突然在距她一、两寸之前停下来,尘土扑满梅德琳的脸庞。她挥挥手想呼吸一些新鲜空气,赛勒斯马上推着她的手,梅德琳猜它正在讨方糖吃。
每个人都吓得双脚发软,动弹不得。他们看到这匹大马顿足,头推着梅德琳。她大笑,很为它表现的深情高兴,她终于抓了一把方糖,让它舔着吃。
赛勒斯吃完点心后,梅德琳拍拍它,她注意到詹姆和安东尼站在不远处,安东尼虚弱地靠着詹姆。
梅德琳对他们微笑," 你的伤还在痛吗?安东尼。你的脸看起来好苍白。" 她说。
安东尼猛烈地摇头,梅德琳转向詹姆," 来赛勒斯,我想你惹詹姆生气了。" 看着詹姆两眼发直,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梅德琳接着说," 我的小羊终于破门而出了吗?它一定试了很久了。" 她慢慢转向赛勒斯,走向马厩。邓肯的马很温驯地跟在后面,跟着梅德琳的优美声音,跳跃活泼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