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又正好走进大厅,听到这一切。他瞥了瞥壁炉上的帏幔,立刻明白了他的领主为何大皱其眉。瞧出一场风暴正在酝酿,他急忙介入道:“静下气来,亚烈,她并不是有意把你的敌人的像挂在大厅里来侮辱你。”
“我当然无意侮辱他,”杰宓道。“他才是那个一再考验我的耐心的人,神父。”
“我在考验妳的耐心?”他的表情又像是想要指死她了。
“你的确是,金亚烈。”杰宓继续道。“这里现在也是我的家了,不是吗?我有权挂任何我想挂的帷幔。”
“妳没有。”
杰宓及慕神父一齐对亚烈大皱其眉,马可则和盖文在一旁笑着旁观。杰宓气嘟嘟地转身背对亚烈。“神父,你能帮我搬这张椅子到大厅里吗?又或者这也违背了你的规矩了,亚烈?”
神父打量了她的摇椅好一晌。“这张椅子不对,它的脚做错了。”
“它是用来摇的。”杰宓耐心地解释。
神父瞪大了眼睛。“它坐起来很舒服的,”杰它再加以解释。“你可以试试,神父。”
“或许改天吧!”神父道,退离那张奇怪的椅子。
亚烈不悦了。他一手抓起那张椅子,上了阶梯,放在壁炉旁边,一面努力不去看头顶上威廉那张丑脸。
“哪,老婆,这下子妳满意了吧?”
神父再次介入,转移气氛。“这张椅子看起来大得可以吞下我。”
“的确,晚餐后我的姊姊总是和我父亲一齐挤在上面,而他会告诉她们各种最美妙的故事。”她回想道,脸上并出现了一抹悒思的笑容。
亚烈看着她悒悒的表情,他自身的怒气不由得消失了,然后他想到杰宓提及的欢乐图中并没有包括她自己。“那妳呢?妳是坐在玛莉旁边,或是挤在两个孪生姊姊之间?”他想象她们群挤一起的景象,忍不住微笑。
“爱莲及玛莉通常坐在父亲的一边膝盖,孪生姊妹则是另一边。”
“爱莲?”
“她是最年长的,但她在我七岁时就死了。”杰宓解释道。“亚烈,你为什么又皱眉了?”
“一如以往的,妳并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我的问题,”亚烈指出,但他心里已经有底了,不过他仍然想得到证实。“我问妳坐在哪里?”
“我没有,我通常站在椅子旁边,”她回答。“或者是对面。你为什么坚持要问,我坐
哪里有那么重要吗?”
哦,对他并不重要,但他相信那对她事实上重要得很,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从来就没有轮到妳坐过?”
“没有地方了。”
她说得简简单单的,但却揪痛了亚烈的心,杰宓一直是个局外者。突然间亚烈只想把杰宓那个愚钝、没有感情的父亲找来揍成肉酱,那个该死的男人应该弄出地方来容纳杰宓的。
而且她刚透露了一个重要的讯息,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杰宓一直向他要求负起家庭的责任.....是的,她就是借着这样才能使她父亲注意到她。她使自己成为父亲不可或缺的助手,强迫他需要她。杰宓把爱和需要混淆了!
而现在,她正在要求他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她,她认为如果他给她更多的责任,那就意味着他更加重视她。
而他真的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个女人就是转不过脑筋!但她是他的女人,而他希望她快乐。不过他可绝对不会让她把自己操劳到死。
不,亚烈决定慢慢再想这个问题,慢慢地教她去懂得需要和爱不同。他直觉地知道光告诉她他有多么关心她是不够的,他必须用行动表现。
“没有任何人会去坐那张设计错误的椅子,老婆。”亚烈宣布道。
“你不敢试?”她挑衅道。
他恼怒地看了她一眼,才走向那张大摇椅。椅子在他的重量下嘎吱一声,不过坐起来还满舒服的。他轻摇了一下,椅子便动了起来,他本以为自己会翻倒了,但它没有。亚烈微笑了。“妳说的可能对,老婆。”亚烈道。“它还好,我允许妳把它放在壁炉前。”
“那威廉呢?”杰宓进一步问。
“威廉可以下地──”
“挂在你们的卧室如何?”慕神父插嘴道。
“我不想在每晚入睡前看到他那张脸,那会使我作恶梦。”亚烈道。“如果妳一定要把它挂起来,妳可以把它挂在酒窖,”他自摇椅中站起来。“我不要再看到那张脸。”
杰宓似乎还想争辩,慕神父抓住她的手,低语道:“一次一口。”
亚烈瞪了他一眼,然后道:“我要一杯加水的酒。”不再睬他们。
神父却突然道:“亚烈,如果你把水和酒混在一起,你认为两者还可以分开吗?”
“当然不能,”亚烈莫名其妙地看向神父。“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我一直听到你说要杰宓窝进来,”慕神父道。“但你要她改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当然不要,我就喜欢她原来的样子。”亚烈道。
杰宓猜测他的话是恭维,不过他的语气倒似乎是抱怨。
慕神父强调地道:“她是个英格兰人,她会窝进来的,但你也会。”
亚烈愣了一会儿,然后道:“解释清楚,我的耐心已经像水酒了。”
“杰宓的特殊在她看事情和处理事情的独到方式,”慕神父道。“就像你有你的传统,杰宓也有她的。你不能把这两者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吗?在威廉王身边挂一幅我们英俊的艾德国王的像不也不错吗?”
亚烈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他妻子的笑容显示她喜欢它。考虑到他妻子的感情,亚烈发现自己正不情愿地同意了。
“好吧!”他道。“但艾德国王的画像要比威廉的大。”
杰宓太过高兴他答应让步了,便没有再争。她个人以为艾德国王的像应该比威廉小才对,但她猜亚烈一定不会允许,于是她决定折衷一下,让他们一样地大。是的,就是这样。
“谢谢你,亚烈。”她微笑喃喃。
她认为她使他让步了,是吗?亚烈决定不能让他的妻子太过得意。“马可,把这幅帏幔移走,等到艾德国王的帏幔织好了再一起挂。士兵马上就会进来用餐了,我不希望他们看得呕吐。”
慕神父一直等到亚烈离开了大厅,才对杰宓眨了眨眼,快乐地吹着口哨走出去了。老天,他真等不及看他们之间的下一场风暴!
只可惜接下来的风暴神父并没有看到,杰宓刚刚把行李整理出大概──当然是由一直随
侍她左右的马可及盖文搬上楼的,而即使杰宓内心纳闷亚烈的两名手下大将为何在此做仆人的工作,她也没有多问,因为她的注意力跟着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
安妮及艾蒂进入大厅,杰宓对她们微笑打招呼。但艾蒂及安妮都不睬,只是对她皱眉。
杰宓决定够了就是够了。安妮还是个小孩,她大概只是在模仿艾蒂,但艾蒂已经够大、够成熟了,她不应该坚持和她的女主人作对。
“安妮,妳出去一下,艾蒂,我有话要和妳说!”她以权威的声音道。
但艾蒂不理睬她,她拉着安妮,转身要走出门口。
“不准妳用那种态度对妳的女主人!”马可吼道,他严厉的语气立刻令艾蒂止步。
杰宓转向马可,谢谢他并征求他的许可让她来处理他妹妹的事。她要求和艾蒂独处几分
钟,她不想要任何人看见她和艾蒂的对峙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