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乔依说。“是我个人的问题。”
他换个轻松的坐姿,一手伸到座椅的后面。“告诉我吧!”
她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头。“我遭人勒索。”
啊,情况不妙。他应该拿出专业的心态来处理事情了。
“从头说起,好吗?”
她看着莉雅,好像在寻求精神的支持。她的同伴微微点头。
“两年前,我丈夫被人谋杀。他遭到枪击,死在我们度假小屋的后阳台上。”
“请继续。”
“那是我们结婚周年的前夕、培登独自开车过去,而且事先并没有告诉我。他想要为我准备一个惊喜。”
“什么样的惊喜?”
“花。”乔依露出缅怀的微笑。“很多、很多的花,水仙、兰花、很大朵的菊花。他送了很多花去,厨房、浴室、客厅到处都是。我丈夫在加州北部一所小型的学院教艺术史,是一个真正浪漫的人。”
“噢,一个浪漫的人。”
他一辈子也不会在山间小屋放满了花,只为了让一个女人感到惊喜,艾森心想。也许他的问题就在这里。
“他还买了礼物。”乔依张开手掌,然后又握起来。“一架照相机。”
她脸上的表情引发了艾森一个灵感。“是你发现他的,对不对?”
她吞咽着。“我原本去旧金山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座谈会,但我们约好会后在小屋见面。那天晚上,我打电话找他,没有人接。我开始担心,可是也告诉自己,他没接电话的理由很多。然而,我仍然一大早就提前离开会场,开车去小屋。”
“请继续。”艾森在她突然停下时鼓励她。
她深吸一口气,似要自己镇定下来。“我打开门,立刻就知道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你看到什么?”
“到处都是摔碎的花瓶以及被踩烂的花,照相机也被人狠狠地踩坏了。我的感觉是现场曾经有过激烈的挣扎。可是,警方指出培登是在后阳台被人枪杀的。他显然是出去搬一些木柴进来。没有证据显示他曾看到杀他的人,更别说会有打斗的情事。”
“警方的解释是怎样的?”
“那一阵子附近常有人闯空门,”乔依说。“他们认为那个贼藏在他没看见的地方,先开枪杀他之后,才进入小屋偷东西。”
“他们对砸碎的花瓶和照相机的说法又是怎样?”
“他们的结论是小偷没有找到现金或值钱的东西,就砸花瓶泄气。”
“你丈夫的皮夹呢?”
她迟疑一下。“在附近找到,是空的。他们的结论是,小偷拿走现金和信用卡之后丢弃的。”
“空空的皮夹正好支持警方的理论。”他轻声说。
“我知道。”她突然生气地反驳。“可是我拒绝相信培登是被一个路过的窃贼所杀。”
“你认为发生了什么事?”
“我相信我丈夫是被他的堂兄柯佛瑞所杀。”
“动机是什么?”艾森问。
“为了争取一家公司的控制权。柯氏实业公司是培登的祖父和叔公联手创立的。培登没有实际管理任何事,他只喜欢教书。可是他拥有可以左右大局的股份,他很认真地注意着公司以及家族的利益。”
“佛瑞呢?”
“柯佛瑞是目前的执行长,他和培登并不友好。就在谋杀案发生前不久,他们两人还因为佛瑞想要董事会通过购并一家公司的提案,而发生激烈的争吵。培登认为佛瑞拿公司的未来去冒险,他打算用自己的股份阻止这个计划。佛瑞非常地生气。”
这绝对是需要专业思考的时间。艾森拿出纸笔,放在桌上。
“你认为佛瑞因为培登用那些股票破坏他的计划,所以谋杀了你丈夫?”
“是的,”乔依的口气很平稳。“我相信是这样的。佛瑞的计划本来可以完美地实现,只可惜他没有想到一件事。培登死前不久,把他的股份做了很重要的处理。他把所有的股份留给了我。”
艾森用小笔记本的边缘敲着桌面。“那些股份现在由你控制了?”
“也不尽然,”她说。“这事说来话长。但它应该是这样的:我想培登开始认为佛瑞来意不善,他把股份设为信讬的方式,附带了一个‘如果我死了’的规定──不管我是怎样死的,股份将转入一个由银行管理的信讬基金。”
“信讬基金的受益人是谁?”艾森问。
“我死亡那时,柯氏家族中所有十岁以下的小孩。”她一副冷眼看好戏的表情。“柯家是个大家族,当时十岁以下的小孩,至少有十五到二十个。但是信讬基金也规定,在孩子年满三十岁之前,本人和父母都不可以动用。”
艾森花了几分钟时间仔细思考并消化这个资料,随即因为佩服而点头。“要否定一份遗嘱很容易,可是要拆散这样一笔思考周密的信讬基金就很难了。”
“是的。培登很清楚他在做什么,他的目的是要保护我。”
“让我再弄清楚一下。他的终极目标是,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柯佛瑞或者家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拿不到这笔股份。真聪明。”
莉雅在对面的角落中动了一下。“结果证明,也没有那么聪明。”
艾森看看她,再转回乔依。
“你愿意为我解释吗?”他说。
“培登的计划有一个漏洞,”乔依轻声说。“也就是,我如果死了,股份的控制权会从柯佛瑞手上溜走。可是律师说服我丈夫加上一个机制,好在暂时的紧急情况时,处理例行的商务。”
“哪种紧急情况?”
她稍微移动她的手。“如果我因为严重的意外或手术,有一段时间没有能力管理股份的时候。这种情形当然可能发生,培登也不希望股份在这时候就分给所有的孩子,因为分出去就不可能拿回来了。”
“命运就是这么奇怪,”莉雅嘲讽地说。“培登被谋杀后六个月,暂时的紧急情况果然就发生了。”
艾森知道谋杀案或许另有内情,可是他必须专注于手边的问题。“那么这个临时的机制如何在紧急情况时运作?”
“如果我失去行为能力,”乔依说。“受讬付的银行可以把我的股份交给柯氏实业公司的董事会执行,直到我恢复行为能力,签字收回此一讬付。目前,柯氏实业公司的董事会被柯佛瑞所全权操控,所以我的股份等于在他手上。”
“因为你没有行为能力?”
“这是他们说的。”
“依我看,你一切都很正常啊!怎会说是没有行为能力?”
她双眼清明地注视着他。“他们说我疯了。”
顿时一片沈默,只剩爵士乐在黑暗中沈重地回旋着。
“请你更仔细地说明好吗?”他轻声问。
乔依放在腿上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我丈夫亲爱的堂兄设法使我进入疗养院并得到这样的诊断。”
“进入疗养院。”他清楚地重复一遍。
“是的。”
“我承认对这方面的法律并不熟悉,”他谨慎地说。“可是要违背一个人的意志,让人住院治疗,以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有点困难吧!”
乔依的下巴绷紧,显然还咬着牙,可能是在担心他是否相信她所说的一切。这是一个合理的怀疑,因为他的确有疑问。
“有人帮忙佛瑞弄妥文件,使一切合法。”她说。
“是谁?”
“贺亚昂医生,加州一所名叫‘烛湖庄’的私人精神病院的总监。我不知道佛瑞付了他多少钱,让他把我关在那所疗养院里,每天让我吃药,使我没有行为能力。但我相信一定是很可观的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