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部分的原因。」但大部分是因为我必须向你坦白,她心想,那才是我必须停下来喝茶的原因、那才是我迟到的原因。我不想告诉你那件事。
但实话已经说了,拓斌并没有因此敌视她。事实上,他还把她描绘成那整起事件里的英雄。真是令人惊讶。
「你现在有了新职业,薇妮。」他鼓励道。「过去发生的事不再重要了。」
她略微放松,享受著他的体温。
片刻後,他用臂弯托住她的头,低头凑向她的唇。
「在这里做那种事有点冷。」她在他唇边咕哝。
「我会使你暖和起来。」他保证。
3
在协会门阶前围著敏玲的那一小群时髦青年令东宁不安。他们每个人都表示很有兴趣讨论刚才的演讲,但他怀疑他们大多别有居心。敏玲似乎没有察觉到那个可能性,她忙著发表她对演讲的看法。
「厉先生恐怕没有在义大利待过,」敏玲说。「他对罗马古迹和喷泉的描述一点也不传神。我的阿姨和我不久前正好有机会在罗马小住,我——」
「难怪你流行感十足。」一个年轻人热切地说。「我发誓,你的衣裳是灿烂夺目的金褐色,就像傍晚的云霞,只有你的剪水双瞳能令其黯然失色,敏玲小姐。」
众人低声附和。
敏玲面不改色。「谢谢。好,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的阿姨和我很幸运能在罗马住了几个月,我可以向各位保证,厉先生并没有处理好他的主题。他未能形容出古迹真正的典雅。我在义大利时正好画了几张素描和图画——」
「我非常乐意看看你的素描,敏玲小姐。」人群边缘的一个声音说。
「我也是,敏玲小姐。」
「再壮丽的古迹也比不上你的优雅,敏玲小姐。」另一个声音说。
他听不下去了,东宁心想。他装模作样地从口袋里掏出怀表。「我不得不插个嘴,敏玲小姐。时候不早了,我答应你阿姨五点前把你送回家。我们得快一点了。」
「好的。」敏玲对人群报以迷人的微笑。「辛先生说的没错,我们得走了。但我跟各位谈得很开心,事实上是有点惊讶,没想到你们有这麽多人对罗马古迹和喷泉感兴趣。」
「是著迷,敏玲小姐。」说话的青年穿的上衣紧到令东宁怀疑,他如何能够在向她深深一鞠躬时,移动手臂。「我向你保证,那个主题和你的评论令我深深著迷。」
「如痴如醉。」另一人向她保证。
那些青年开始争相说服敏玲相信他的学术兴趣比其他人高尚。
东宁差点忍不住张牙露齿。他握住敏玲的手臂,拖著她快步走下门阶,一片道别声在他们背後响起。
「我不知道我们的时间这麽赶。」敏玲低声说。
「别担心。」东宁说。「我们会在你的阿姨开始焦急前回到家。」
「你认为厉先生的演讲怎麽样?」她问。
他犹豫一下,然後耸耸肩。「老实说,我觉得相当沈闷。」
她发出活泼的笑声。「颇有同感。但我今天下午过得很愉快。」
「我也是。」
如果不必跟聚集在演讲厅里的那群纨绔子弟挤来挤去,他会更愉快,东宁心想。他可以肯定吸引地们前来的不是演讲的生题,而是敏玲。在最近几次重要的舞会露面後,她也可以算是社交界的新宠儿了。
他很清楚,任凭薇妮用尽心机,缺乏傲人的财产和显赫的家世,敏玲还是无法在顶级社交圈活跃太久。何况,精明谨慎的母亲都会努力阻止她们的儿子对敏玲认真。
不幸的是,那阻止不了上流社会的年轻男子,对清新脱俗的尤物产生兴趣;那也阻止不了薄情的浪荡子试图引诱她。
他以敏玲的保护者自居,自认有责任替她排除不需要的殷勤。但近来最令他担心的是,她可能决定品尝一下个中滋味。
如果他能够示爱求婚,事情就会简单许多。但总而言之,他没有能力让她过她应得的优裕生活。
最近他花了很多时间思索他的问题,和各种可能的解决之道。总括求得的结论是,他必须赶快找到一个差强人意的谋生之道,以免某个在敏玲身边打转的年轻人违抗父母的命令,说服她跟他私奔。
由於日暮将至,以及天空中乌云密布,所以他们加快脚步走向克莱蒙街。
「你怎麽了?」敏玲在他们抵达小公园时问。「是不是生病了?」
他从沈思中惊醒。发现她认为他体弱多病令他怏怏不悦。「没有,我没有生病。我在想事情。」
「哦。从你的表情来看,我还以为是我们先前吃的冰淇淋令你的胃不舒服。」
「我向你保证,我的健康状况非常良好,敏玲。」
「我只是关心。」
「敏玲,你的阿姨表明希望你过完下一个社交季,再考虑接受求婚。」
「结婚跟这件事有什麽关系?」
他鼓起勇气。「在今天的演讲会後跟你搭讪的那些男子……他们之中随时可能有人决定向你求婚。」
「哦,我怀疑。他们的父母都不会同意的。他们都可以物色条件更好的妻子,我相信他
们到时一定都会那样做。」
「不顾後果的男子带著他父母认为不合适的女子私奔,这种事时有所闻。」东宁阴郁地说。
「就像薇妮阿姨爱读的那些诗集里的男人常做的那样?」敏玲低声轻笑。「真浪漫。但我非常怀疑我是那种使人兴起私奔念头的类型。」
「你正是那种类型。」东宁突然停下来转身面对她。「你必须小心提防,敏玲。谁也不知道何时会有浪荡子三更半夜出现在你的卧室窗口,求你跟他一起搭上在街边等候的马车。」他说的正是幻想中的自己所做的事。
「私奔去格雷塔格村结婚?」敏玲瞪大双眼。「别乱说。我想像不出那些男子中,谁会有魄力做那麽刺激的事。」
东宁感到胃纠紧。「你是说你认为跟那种脑袋空空的纨绔子弟私奔很刺激?」
「对啊!」
他听得心都凉了。
她接著露出微笑。「但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不可能。」他随声附和。「那当然,绝对不可能。」
「没错。」
但他很清楚那并非不可能。据他所知,上一季就至少发生过一次,这一季无疑还会发生。迟早会有一对不许结婚的年轻情侣在半夜私奔到格雷塔格村。如果他们震怒的父亲没有及时追上,他们就会成为新婚夫妻回来。他们的父母会被迫接受既成的事实,社交界会多了另一个茶馀饭後的八卦话题。
如果还有一点点脑筋,他就会三缄其口,东宁心想。但他还是清清喉咙。
「呃,你为什麽说跟那些男子中的一个私奔结婚,是不可能的事?」他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是因为我不爱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她瞥向别在大衣上的小怀表。「走吧,东宁,我们得快一点了。快要下雨了,如果这件新衣裳被淋湿,薇妮阿姨会气得昏过去。」
她不爱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那并不表示她爱他,他提醒自己,但至少她没有爱上别人。
他突然精神大振地咧嘴而笑。「别紧张,敏玲。能够和拓斌结为事业夥伴的女人,不大可能会为了淋湿的衣裳而昏厥。」
敏玲大笑。「你不知道薇妮阿姨花了多少钱在芳雪夫人的衣裳上,她把那些衣裳看作是投资。」
不幸的是,他很清楚薇妮近日为什麽花大钱向一流裁缝订做衣裳,他心想。她仍然奢望把敏玲嫁入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