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阁帮看似在杜斐廷去年去世後分裂瓦解。但拓斌在黑社会听到的谣言却是,青阁帮的许多企业并没有被消灭,只是换了新的经营者。
放眼望去,最可能的新老板——据薇妮和拓斌的判定——非杜娇安莫属。
有些问题还是不问为佳,薇妮心想。
「我很乐意告诉你们,今晚我一直忙著为『雷麦社』进行调查。」娇安兴高采烈地说。
她热切的语气引起薇妮的注意,使她更加仔细地端详她的朋友。这种兴高采烈是前所未有的;也许娇安终於从哀伤中走出来了。
「『雷麦社』,」薇妮若有所思地重复。「满好听的。」
「我可不喜欢。」拓斌说。「如果你一定要指定一个正式名称,给我们偶尔的合夥关系,娇安,你可以把它叫做『麦雷社』。」
「乱说,」薇妮反驳。「『雷麦社』比较合适。」
「我不同意。」拓斌说。「合夥人中的前辈应该放在前面。」
「年龄当然是考虑因素,但我不会无礼到把注意力引到你的年龄上。但是——」
「我口中的前辈指的是资历较深、经验较丰富,」拓斌咕哝。「而不是年纪较长。」
薇妮甜甜一笑,接著摆出询问的表情转向娇安。「你刚才要说什麽,娇安?」
「『刚才』指的是不是你们为合夥关系的适当名称吵嘴、而无礼地打断我之前?」娇安的眼中闪著罕见的顽皮。「这个嘛,我刚才正要告诉你们,有一些谣言正在某些对骨董深感兴趣的上流人士之间流传著。」
拓斌放下香槟,极感兴趣地注视著娇安。「洗耳恭听,杜夫人。」
「我就知道。」薇妮兴奋地说。「『蓝色梅杜莎』失踪的消息,已经开始在上流社会里流传了,对不对?这就是我稍早时跟你联络和请你帮忙的原因。凭你的社交人脉,你最有可能获得这类的情报。」
「我很高兴能当这件案子的顾问。」娇安望著人群,压低声音说。「我发现『蓝色梅杜莎』的消息引起某位收藏家的兴趣;那位极其有钱有势的绅士以志在必得出名。」
「你怎麽知道他想要『蓝色梅杜莎』?」薇妮问。
「因为他很少出现在社交场合,即使他列名在每位女主人的宾客名单上。他刚刚走进这问舞厅就证明他要手镯;我想不出还有什麽事能使他今晚大驾光临。」
薇妮顺著娇安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男子和一小群人站在一丛棕榈树附近。他的衣著考究,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财富与地位带来的傲慢与自信。在这方面,他和今晚大部分的男客有著许多相同之处。照理说,他应该与身边的人难以区别。但不知何故,他在人群中显得相当突出,而且那种突出并非出自故意。相反地,低调的外表与态度显示他在努力使自己看来像是背景的一部分。
但她一眼就看到他,薇妮心想。她立刻知道娇安在看的是哪一个人。在充满彩色小鱼的大海里,他是一条伪装不佳的鲨鱼。
这一点和拓斌很像,她不安地心想,忍不住喝了一大口香槟。
但他们两人的外型一点也不像。首先,那个陌生人的年纪比拓斌大,可能接近五十岁;其次,他的发际线退缩得厉害,突显出饱满的前额和分明的轮廓;他也比拓斌高和瘦。
「他是谁?」薇妮问。
「卫黎爵士。」娇安轻声说。
她的语气使薇妮迅速瞥向她。她很惊讶地发现娇安脸上有种感兴趣的表情,这使她想到她从未看过娇安用那种方式看任何男人。
娇安觉得卫黎很迷人。
「可恶!」拓斌咕哝。「卫黎介入这件事?」
「好像是这样。」娇安说。「还有,我怀疑他知道你和薇妮在调查这件事,他没有别的理由在今晚到这里来。」
「可恶!」拓斌放下未喝完的香槟杯。「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薇妮注视他。「你为什麽在乎卫黎?」
拓斌目不转睛地望著房间另一头的男子。「就像娇安刚才跟你说的,卫黎是极有眼光和品味的收藏家,他有满足那些品味的财源。谣传在无法只靠金钱获得他看中的东西时,他会不惜采取其他的手段和方法。」
「他创办了一家名额非常有限的高级俱乐部,」娇安说。「会员自称『鉴赏家』,只有那些收集最珍贵、奇异骨董的人获邀加入。会员总是满额,但偶有出缺时,候选人必须拿出一件合适的古物捐给俱乐部的私人收藏作为入会之用。」她停顿一下。「现在正好有一个会员缺额。」
拓斌若有所思地瞥向娇安。「你怎麽会知道?」
「因为缺额是外子一年前去世所留下的,他是『鉴赏家』多年的会员。」
「不知道卫黎为什麽还没有补足会员缺额。」拓斌说。
「也许是没有合适的候选人申请。」娇安说。「别忘了,候选人拿出的古物不仅必须是极品,还必须非常珍奇或稀罕,而那样的古物并不容易找到。」
薇妮屏住呼吸。「『蓝色梅杜莎』肯定有资格作为入会古物。」
「的确。俱乐部的博物馆从不对外开放。入会古物只要足够珍奇稀罕,我怀疑卫黎或其他会员会想质疑它的来源。」娇安注视著卫黎。「考虑到卫黎今晚在这里出现,我想我们必须假定他无意在旁边闲著、希望别的收藏家找到『蓝色梅杜莎』时,会捐给俱乐部的博物馆。卫黎打算亲自出马取得它。」
拓斌瞥向她。「你与他熟不熟?」
娇安犹豫一下。「外子在世时,他有时会来我们家作客。斐廷喜欢他,他们彼此尊敬。但我不能说我与卫黎熟识;我想没有人能那样说。」
「对,」拓斌同意。「可能没有。」
「你们相不相识?」娇安问。
「柯恒鹏曾介绍我们认识。但像你一样,我不能说与他熟识,我们在不同的圈子里活动。」
「看,他离开了他的同伴,」薇妮说。「正朝我们走过来。」
「的确。」拓斌悄声道。「你说对了,娇安。他知道薇妮和我的事。」
他们看到卫黎慢慢地绕过舞池边缘,不时微微点头为礼,偶尔停下来跟人打招呼。虽然他看似漫无目标地任意行走,但薇妮觉得他的目的地显然是他们三个所在的凹室。
「他一定会试图盘问你们。」娇安警告。「他当然会非常客气,但他是个心机极深的人。如果不想泄漏秘密,说话最好当心一点。」
卫黎在此时挤出人群停在他们面前。薇妮偷偷打量他,看出他在外表上还有一个地方与拓斌不同。
卫黎拥有浪漫派艺术家那种令人难以忘怀的眼眸。
「娇安,」他优雅地向她行吻手礼。「很高兴看到你重返社交界。好久不见。」
「你好,卫黎。」娇安以一个流畅的动作抽回手。「认不认识我的朋友?雷夫人和麦先生。」
「麦拓斌。」卫黎朝拓斌的方向点个头,然後转向薇妮行吻手礼。「幸会,雷夫人。」
当他执起她的手时,她注意到他戴著一枚奇怪的铁戒指,它的形状像一把小钥匙。她努力露出魅力十足的微笑,外加小小的屈膝礼。
「卫黎爵士。」
薇妮注意到他对她似乎不大感兴趣。他只是微微欠身,接著又转向娇安。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夫人?」他说。
娇安微微一僵,小小的迟疑几乎不可察觉。要不是一直在看她,薇妮绝对不会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