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只要你做到我的要求,发绣自然会送到你手中。」
唐妮轻轻颔首。如来时般宁静,她带着和关燕姿的约定,离开了唐宅。
车子回到阳明山的住处,只见一辆银灰色轿车停在大门前。
司机按了声喇叭,示意车主让开,唐妮轻声制止了他。「没关系,我自己进去就好,你回去等着接艾尔杰吧!」她支开司机,下车走到银灰色轿车旁。
靠近她的车门一开,「紫霓,上车。」关重威咬着细雪茄,沉声说道。
唉!还是这么自以为是的霸道,她轻歎。
「进来吧!」她没有坐上他的车,远远绕过了他,开门走进门内。
他犹豫了下,下车跟着她走进别墅。
「你没马上回来,去了哪里?」他质问。
唐妮拿了一包鱼饲料,站在水池边轻轻地撒着,吸引了一大群红白相错的锦鲤,煞是壮观。
「你可以不参加会议吗?」她不答反问。
「你去了哪里?回答我。」他站到她身后,庞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她往一旁轻挪两步,避开他无形的压迫,「请不要用质询的口气对我说话,我会害怕。」
他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紧贴在她身侧,半低下头,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耳畔,「呵!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她将手抵向他逼近的胸膛,隔离出让她可以喘息的空间,她盯着他端正的下巴低语,「不,我一直都很怕你。」怕到不敢反抗地任他玩弄。
她撇过脸,「如果你真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刚刚去做了一笔交易。」一笔和他有关交易。
他语带嘲讽地说:「难道你也学你父亲,去买了哪个人的未来吗?」
「我是去买了一个人的未来。」她抬眸,看进他黝黑的眼眸,「我买了我自己的未来。」手掌下,他的心跳稳定地震动,隐隐搔弄着她的掌心。
他交叉手臂凝视她的脸庞,「你变坚强了,看来也过得不错。云霓女神,安斯艾尔知道你的过去吗?」「我的过去?你是指,云霓女神曾经是你关重威专属的女人吗?」为了不让他说出更伤人的话,她尖锐地笑了,「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的调教,让安斯可以不必费心。我这样说,是不是能满足你男人的自大——」
「啪!」的一声。
她缓缓转回被打偏的头,细嫩的脸颊上一阵热辣的疼痛。
「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了。」她说。
关重威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他刚才竟然冲动地掴了她一巴掌。
他伸出手想抚摸她的脸,可她却全身一颤,拍落了他的手。「不要碰我!」
「我……」他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唐妮将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用食指抹去唇边的一抹血渍。她直盯着他,扬起手,用力地回掴了他一巴掌。「啪!」
「你说对了,我是变得坚强了。」她扯着麻痛的唇角笑了。
「如果你是要来叙旧,我相信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不送了。」
她正要转身离去,却被他猛力一扯,整个人跌进他的怀里。
结实的手臂紧紧地圈着她,埋在她颈间的脸粗重的喘息。
她奋力地挣扎,像跌进蜘蛛网中的蝴蝶般。
「不……不要动,求你,让我抱着你一会儿就好。」
他声音中的痛苦和虚弱让她停止了挣扎,他从不对她示弱的,惊愕的她只能让他静静地搂抱着,交缠的身体紧密得没有一丝空隙。
「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可是你一直激怒我,我忍不住……」他将手臂收得更紧,「对不起,我是无心的。」
唐妮心中掠过一抹无力的酸楚。他还是这样,他总是为自己的行为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推开了他,低语,「是呀!是我的错,总是我先惹你,才让你动手的。」总是她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再拥住她,可她却退开了几步,快速地避过了他。
「你想说什么?」她背对着他,没有再面对他的勇气。
他无语地仰望着天空,像要说些什么,终归又放弃。
最后,他只说了句:「我只是要警告你,小心我姐姐。」
唐妮微瞠大眼,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怎么?屠龙骑士竟然背叛公主,警告恶龙。」又是什么新花招,等她自动跳入陷阱吗?
她背对着他,没有看到他脸上痛楚的神情。
「紫霓……」
「告诉我……」她轻颤,「那个孩子是男是女?」
「是个………女孩……」
「是吗?」她双手抱胸,想给冰凉的身体一些温暖,「是个女孩……」
是的,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关重威心里沉甸甸地,像压着一块巨石。
「我一直想问你,小短腿是你丢掉的吗?」她问。
「不是。」他的眼眸显得阴郁,「你以为是我做的?」
「折磨我一向是你的目的,不是吗?」她将自己抱得更紧,看着游动的斑斓锦鲤,眼神却十分空洞。
她永远无法忘记,有一天,当她放学回家时,后院里那总是跳跃着迎接她回家的小小身子已经消失,只有一截被剪断的绳子留在原地,地上有着点点已干涸的血渍。
纵使知道找到小短腿的机会渺茫,她仍揪着心口努力的寻找,就怕看到小短腿的身子被丢弃在路边的垃圾堆里。
她没有找到小短腿。
过了好几天,她在坐公车去补习的途中,却在车辆流窜的街头看到了那带伤的熟悉身影,她连忙下车,只怕一转眼又失去小短腿的踪影。
她焦急地唤着小短腿,对街的小短腿竖起耳朵,高兴地猛摇尾巴,往她飞奔而来。
不,不要……她尖叫……一切就像慢动作,黑色的小身影雀跃地冲入车阵中,煞车不及的车辆将它撞飞,在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落在地上变成一摊血肉。小短腿……她颤抖地抱起它破碎的小小身子,行人匆匆地走过,留下好奇打探的目光。
小短腿……她呜咽地哭泣,却无力挽救它逝去的生命,只能牢牢地抱紧它,看着生命的微弱火光在它眼里黯然消逝,终至成一片空白。
她悄悄地将小短腿埋在家中的后院里,没有人知道,而这是她和小短腿之间的秘密。
他的声音突地传来,「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是这样的恶徒。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我在嫉妒,嫉妒你的快乐是由别人所给予的,嫉妒到失去理智的伤害了你……」
「所以呢?」她问,「你是在说,你对我的伤害就是爱吗?」她低低的笑了。
「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感激涕零地投入你的怀抱,磨灭过去你对我的伤害,当作一切从来不曾发生过吗?」她紧抿着双唇,「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你不能奢望你的一、两句话就可以换得我的原谅。」
他沉默无语。
「你总是随你的喜怒而摆佈我。」她静静地说:「甚至可以说,你的喜怒是因你的姐姐而起伏。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总是默默地承受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种种折磨?」
「为什么?」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却还是问了。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将你强暴我的事实说出来,我父亲也不会为我主持公道。情势比人强,下堂妻留下的拖油瓶和新婚的年轻妻子,他会偏向谁?!」她嗤笑出声,「而我只是认命,懂得逆来顺受的道理罢了。」
她的话像钟声,回响在他耳际……是吗?他带给她的伤害竟大到她只能用「认命」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