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绣的魅力果然难以抗拒,连情窦初开的国中小男生都无力招架。从到学校报到那一天起,她就成了这所国中的新偶像,不仅老少通杀,连女孩们也分裂成两派;一派拥护她当新教主,另一派看不惯男生们垂涎嘴脸的就迁怒于她,猛找她麻烦。
身为姊姊的丽涓对于这样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自有一套安然处世的办法,所以暴风圈永远不会转到她身上来,却还是免不了这样的打探。
“我跟她是异卵双生,就像一般姊妹一样,只是在同一天出生罢了,所以不像是很自然的。”不经过大脑运作,她反射地说出二十年来的标准答案。
“可是你们两个人的个性差太多了,立绣老师亲切得像大姐姐,丽涓老师却成天板着脸,像我奶奶一样严肃……”嘴快的小女生越说越小声,因为丽涓正夹着蛙心看向她,眼里虽没有怒意,但也够吓人的。
丽涓不发一语地将蛙心放进溶液中,等它继续跳动后才幽幽抬起头来。这期间,学生们皆屏住气,心毛毛地盯着她。
“你跟你姊姊个性像吗?”
她突然对失言的小女生开口,吓得女孩浑身起鸡皮疙瘩!因为身穿白实验衣、手里拿着镊子拨弄蛙内脏的丽涓实在灰暗得像个巫婆。
“不像,但也不会差太多……”小女生被她一瞪,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紧张得眼泪就要流出。
丽涓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一样的生活环境、一样的求学历程,她跟立绣却越来越不同,都快变成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了。
“这不是我们今天上课的内容,有问题下课再说吧。”
“等等!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就算不像,老师你一定会知道立绣老师喜欢什么……”
胖男生把握机会努力想进一步了解仰慕的对象,却被丽涓冷血的阻挡——
“开始上课,杂事下课问。”丽涓很具魄力地拉下黑板上的解剖图,图上纠结的肠肚成功地让学生们看呆了脸。
当老师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叫学生闭嘴,缺点就是生活圈太小,烦人的永远是同一件事。
一下课,她立刻闪开小男生们的纠缠躲回办公室内,却还是没能将问题甩在门外。
“尹老师,刚开学上课很辛苦喔!来,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对桌教数学的男老师亲切地递上芳香的乌龙茶,脸上的笑容也和蔼得让人相信世间处处有温暖,可是丽涓明白这些笑容背后图的是什么。
“谢谢。”她从不跟这些献殷勤的人客气,他们有企图,那她占点小便宜又算什么。
见有人开始行动,其他人也不甘示弱。
“丽涓,饿了吧?我这里有三明治。”
“我水果太多吃不完。”
果然,进贡的人越来越多,今天又让她省下午餐钱了。
丽涓开心地享用笨男人的苦心,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安抚他们的痴心,让他们保有希望,而她跟立绣又能不受打扰。
“两个月的暑假,你跟立绣到哪里玩了?”年纪稍长的国文老师开口了,问话虽然轻松,脸上的表情却很僵硬。
丽涓晓得他想知道的是:在这个夏天里,立绣有被其他男人抢走吗?这也是眼前这群未婚男老师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天气太热,我们去澳洲避暑十多天后,就一直待家里吹冷气当米虫,没什么好说的。”
话一说完,男老师们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啊……”看不惯别人太好过,丽涓话锋一转,又将他们的心吊得老高。
故意端起果汁润喉拖延时间,顺便欣赏一下平时在学生面前作威作福的老师们变脸,是帮助消化的好方法。
她终于能体会卓伶没事爱玩弄人的心情了,那的确是件很畅快的娱乐。
见有人快憋不住了,丽涓这才缓缓的说,“上次立绣去我姊上班的医院身体检查,竟然有医生对她一见钟情,一直求我姊介绍他们认识。”
“你姊答应了吗?”大伙不得不焦急的问。
如果出现的情敌是医生的话,相形之下他们的条件就会矮人半截。
丽涓同情地笑了一下,“我姊很忙,事情还没决定。不过……”
众人才刚喘完一口气,又被她不确定的口吻说得心慌慌。
“我姊说对方人品、外表都不错,是个好人。”
“结婚前每个男人都是好人,一旦得手了,他们做医生的一定会向外发展。更何况医院护士多,诱惑就多,病人、医生也容易有暧昧关系,依立绣的个性,根本不适合当医生娘。”数学老师发飙了,口气偏激地指责男医师,其他人则猛点头附和。
丽涓发现自己踩错地雷,竟然撩起这群旷男的火气;捉弄人的道行尚浅的她没办法灭火,只好走为上策。
“是这样的啊,那我先去给立绣洗脑,让她开始讨厌男医生,这样就算我姊要作媒也不会成功。我现在就去找立绣。”
丽涓匆忙地推开椅子,将办公室留给那群血气方刚又见不得人好的老师们开批判大会,却忘了桌上那堆美食,累得半饱的她真要顶着大太阳穿过操场找立绣去。
辛苦的跋涉总算有了代价,人还没走到家政教室,蛋糕的芳香就从楼梯上飘过来,丽涓精神一振,三步并成两步地冲进门。
“立绣,我来要我的精神赔偿!”循着香味,丽涓很快地找到站在烤箱前纤细的人影。
“精神赔偿?”立绣不解地端出刚出炉的巧克力蛋糕,娇憨地望着她。
丽涓一看到热气腾腾的蛋糕,半个脑袋都被口水淹没了。
“没错,就是精神赔偿。因为你的缘故,害我没吃到道地的法式三明治、有机栽培的健康蔬果,还得遭受小心眼的怨男们的寂寞轰炸,所以你必须负责赔偿我。”不怕烫地捏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后,丽涓陶醉地眯直眼,融化了脸上的寒漠。
立绣楞楞地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掉大半个蛋糕,想不透她话里的意思。
“我还是不懂。”
“不懂也好,省得麻烦。你还是好好做蛋糕,满足我的胃就行了。”
“喔。”柔顺地点点头,立绣起身收拾器具,随口跟丽涓闲聊。
“那天你为什么问我小时候的事?很重要吗?该不会你跟当时的小男孩重逢了吧?可是你们只有一面之缘,时间又过了这么久,还认得出他吗?”立绣困惑地转头看她。
丽涓一口热茶当场卡在喉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你没事吧?”察觉她的异状,立绣马上关心地拍拍她的后背。
“我没事。”解除窒息的危机后,丽涓心虚地微笑,忙着撇清立绣的怀疑:“前几天我作了一个梦,梦到那天发生的事,所有景物都很清晰,只有小男孩的脸看不清楚,所以我才想问你还记不记得。”
话只说了一半,因为她知道立绣是卓伶的最佳报马仔,现在她所说的话不出一天的时间就会传进卓伶耳里;尤其在卓伶游手好闲的此刻,肯定会让她猜出什么来。
“抱歉,没帮上你的忙。不过我很确定当时有看到他的名字,可是时间一久我也想不起来。”立绣愧疚的说。
“没关系,只是个梦罢了!哈哈……”她干笑几声,心里的困惑只有自己明白。
忽然,一串制式的机械音符插进凝结的空气中,丽涓的手机适时响起,打破接不下话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