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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9 页

 

  看起来都不是--

  那一夜,狂遽的「悲怆曲」弥漫整座宅子,同一首曲子反覆又反覆,彷彿狂叹骤雨一直不停…

  …

  简青庭用被子盖住自己,紧绷著身子。



  唉,那个老板大叔真的有病。

  她很怕那把被用来发泄情绪的弓会把弦锯断。

  第四章

  那一定是把顶好的大提琴才禁得起那般摧残……

  简青庭迷迷糊糊,睡了几个钟头,便醒来。

  这是以前养成的习性,半夜总要起来看看弟妹们有没有踢被子,这两天还调不过来,生理时钟一到,自然苏醒。



  走廊的古典壁灯燃著光亮,她侧著耳朵听--

  很好,很安静。

  显然,大家都乖乖的跟周公老太爷下棋去了。

  下楼后,她到厨房去倒了杯水喝。

  的的的的的的的……

  那声响在岑寂的夜里特别明显。隐约,掺杂了马的嘶鸣。

  不会吧,谁发神经半夜骑马啊?

  答案只有一个。

  因为透过格子窗简青庭看见骑在马背上的濮阳元枚。

  她打开纱门,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身影。

  夜晚的风不同於白天,纯粹的冰冷夹著水露,叫人打颤。

  厨房的后门有片翠绿的大草原。

  就著星光,简青庭可以看见彷彿镶著银边到处漫走的一人一马。

  巴顿先生偶尔会停下来啃草,偶尔掀蹄,更多时候绕著起伏的丘陵跑步。

  他穿著白衬衫,胸前的扣子好几颗没扣,曝露的胸膛显得十分狂野,大领子翻飞著,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被风梳乱,金边眼镜不见了,五官完整的张露,这样的濮阳元枚不是那个白天仪容典雅,有著神人贵气,叫人不好亲近的成熟男人。

  现在的他比白天多了份人气,多了她不大能了解的情绪。

  这样的他叫简青庭眼神发直,胸口发闷,像要生病似的心儿乱跳。

  他怎么可以有那么多面貌?对工作要求认真的他,拉大提琴性感的他,骑马放纵的他,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或者,每个都是。

  那,他还有多少她没见过的,不熟悉的部分?

  奇怪,这是她第一次对食物以外的东西感兴趣。

  糟糕,一紧张,她就想拉肚子了!

  不行,要忍住。

  简青庭不自觉的往前走,走过露水深重的草坪,然后开始慢跑,跑向丘陵上的一人一马。

  她跑的太急,跑的整个人像要飞腾起来,还没能反应过来,几分钟后……在静默的大草原上就听见巴顿先生受惊的叫声还有人的惨叫。

  她用力的吞著口水。

  她……好像吓到那只生下来忘记带胆子的大黑马,那匹中看不中用的马儿把濮阳元枚狠狠的甩下马背了。

  惨剧发生的突然,谁都没想到。

  巴顿先生闯了祸,头也不回的落跑,没半点良心不安的样子。

  后来她仔细回想反省自己有披头散发吗?没有。

  她穷凶恶极了吗?不可能。

  那匹驽马到底哪里不对劲?

  「喂。」趴在黄泥地上的男人一动也不动,他要是有个万一,她要不要负刑事责任呐?

  「濮阳先生?」她蹲下去扳他僵硬的身体。

  人慢慢动了,抬头出现一张黄泥脸。

  简青庭没敢笑,她忍著,她发誓,只要她的脸皮稍有动静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濮阳元枚吐出口中的碎泥屑。

  「你好哇。」

  她把双掌放在膝盖上不敢妄动。「我……很……好。」

  很好?他说的是反话竟然听不懂。

  他认栽的坐起来,下肢传来剧痛,很、好……他的脚肯定扭伤了。

  「你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他气不过,只想好好问她。

  「你还不是不睡。」

  她总是有话可以堵他。

  「你不要那种表情,我跟你说就是了。」也许是害他摔了一跤,她的口气温柔许多。

  「什么表情?」

  她用右手拉住自己左袖去帮他擦拭脸上的脏污。「叫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表情。」

  「我有吗?」他掐了下自己的脸皮。

  「欸,不要动,这样我很难擦。」她把濮阳元枚的脸扳正,细细擦他的眉跟眼窝。

  「你很会照顾人。」

  「你忘记我是家里的老大,这些事我在行的很。」

  「现在的女孩子不爱做家事。」

  好了!大功告成。「我很习惯什么都捡来做,那天你不让我洗碗害我有很深的挫折感咧。」

  「哈哈哈……那还真是对不起你了……啧。」他笑得太用力动到扭伤处,幸好他穿的是靴子没有东窗事发的危险。

  「你的样子有点奇怪。」

  「有吗?哈……啾!」完了,在这湿冷的草地子坐太久寒气穿过布料,钻进骨子里去了。

  「哈……咳!咳咳咳咳咳……」一管清水般的鼻涕滑下简青庭的鼻孔。

  两人异口同声,「感冒了!」

  「对啊,你快点站起来,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濮阳元枚把手伸向她。「劳驾你扶我起来吧,我的脚扭到了。」脚出问题他不想连感冒也一起招上门,这种「双喜临门」还是少来吧。

  「耶,你怎么不早说?」哪还管得了自己的鼻涕拖了多长,她连忙贡献出自己的胳臂。

  虽然没有练出两只小老鼠,但她居然能撑起濮阳元枚的重量。

  「抓紧我喔。」

  「遵命!」他半开玩笑的倚著她,充满弹性的胸部与他坚硬的侧面磨蹭在一起,他立刻一僵。

  简青庭也窘得面红耳赤。

  「我们还是保持一点距离吧。」她提议。

  「你不方便我可以自己走。」也不知道他存心故意还是苦肉计,两人的脚步怎么就是配合不来,柔软的胸脯跟男人的胸膛撞来撞去,不管她怎么努力拉开距离,总是在几个踉跄之后又不小心贴合。

  简青庭不想用君子心度他的小人腹,可是,这次数也多得太叫人起疑。

  她疑心渐生,几度想叫濮阳元枚自己滚蛋。

  而他虽然爱死这样的「裙带关系」却也察觉她的不快,他不著痕迹的把赂臂挪了挪,让彼此间的距离稍有空间。「我想,巴顿先生很怕你。」

  他很敏捷的把话题移开。

  「你说那匹你老是骑著它到处跑的马啊?」他的身体不再碰触到她,这让简青庭放下戒心。

  就说嘛,他绝对不是那么色的怪叔叔。

  「就是它。」

  他跟巴顿先生颇有感情,只要飞来台湾他总会拨出时间到牧场带它外出溜一溜,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这次它的失控,叫人有些费解。

  不过,巴顿先生两次失常都跟这只小蜻蜓脱不了关系。

  简青庭看著自己的脚尖,有些踌躇,小小的良心因为道德谴责而不安。「是我突然出现……我想它大概知道我动过它的歪脑筋,想把它宰来吃,所以不肯让我接近,害你也遭殃了,对不起。」

  濮阳元枚不敢置信。「马肉?」

  他满想知道她那黑色头颅下的脑袋中都装了什么?

  可她的表情就是事实如此。

  这让他哑然失笑。

  动物拥有非常敏锐的直觉,对於动不动想把它变成食物的敌人,难怪它要跳脚逃之夭夭了。

  「你就干脆说我贪吃好了。」她有些自暴自弃。

  「其实--看你吃东西是一项乐趣,食物到了你眼中都是那么美味,再难吃的也变好吃了。」

  「如果你从小就要跟很多人抢食物,就不会说的这么轻松了。」饭场如战场,在她家开饭吃饭是一天中最大的盛事,没有哪个愿意错过,就算破病也要手脚并用爬上饭桌。

  可见惨烈的状况了。

  「有机会的话,我想去你家瞧瞧。」

  「我家又不是动物园。」专供人家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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