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手机站 > 废墟有蝴蝶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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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阿曼还是一句老话。

  他的确闷,只要回到这块土地来,那种被描住脖子的感觉就会阴魂不散内一直跟随著他。

  去国多年,他没有按照家里给他安排的路走,哈佛的校门他只是路过,连进去都不曾,落地一个星期,他大略摸熟了生活周遭环境,用他高中肄业的程度去唐人街餐馆打工,没有多久他那不凡的外表很快派上用场,经人介绍,走上了模特儿的舞台,消息传回台湾,家中大老气得停掉给他的金援。

  可他不以为意。



  在洋人的走秀圈中,多数是面貌中上身材却扁平的一族,再不然,猛男一枚,空有肌肉却觉得油腻的男模,容貌跟身材并存还要加上有聪慧脑袋瓜的人,几乎是少之又少。

  阿曼本身带著东方人特有的神秘感,加上无可挑剔的容貌,自然很快令那叫人生厌的时尚小圈圈激起惊艳,各处邀约不断,短短一年,知名度已经由美洲延伸到欧洲,眼看他的模特儿生涯就要到达第一波巅峰,他却离开了人人羡慕的模特儿生活,自荐进了国家地理杂志,跟著从英国来的考古学家到处奔波,不管大陆云南瘴疠之地,还是世界闻名神秘莫测的百慕达三角他都去,又过了几年,陆续发表的文章震撼了文坛,他在这块文人相轻的沙漠闯出了名声。

  这些,对阿曼来说都是无心的。

  他只是在放逐自己。

  他常说,他是废墟。

  废墟不需要个性。



  他不需要个性,这世界,也没有谁重要到能让他施展出个性来。

  凡事,可有可无,可来可去。

  他的不受教让顽固的父亲非常生气,经常十二道金牌般的夺命连环CALL他回来。

  出国三年,因为父亲心肌梗塞紧急送医,被三个哥哥强迫回台一次,至此之后,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居无定所,再也没有人能掌握他的行踪了。

  突然,贝林的手机响起。他连忙接起。

  对方显然是个不好应付的角色,凭他三寸不烂之舌还要应付个几分钟。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阿曼趁机走开。

  “欸欸……你等我!”

  等他?才怪!

  “JOHN……我不是吼你,SORRY,我是在跟你讲电话没错,BUT……阿曼,你别走……”著急下,他国语英语都乱套了啦!“啊,闯红灯危险啊……”

  他眼睁睁看著阿曼穿过车阵,越走越远。

  走了几条街,摆脱了贝林,阿曼却不忙要到哪去。

  他低下头,从口袋中拿出烟来就唇。

  他学会了跟香烟做朋友,是的,这些年。

  烟丝点著,香烟袅袅。

  烟雾中,对街的场景几近眼熟的摄进他的眼瞳。

  斑驳的围墙,旧旧的建筑物上裹著满头绿荫。

  灰扑扑的路边有著被修剪得四平八稳的七里香。

  他果然忘了,忘得精光,忘记这条路上有那么点不一样的记忆。

  不能怪他沿路走来没有认出这条他少年时常常闲逛的路。

  这是个无情的年代。一旦过去的人事物总是忘得快。

  甚至几年过去,谁也记不住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怀旧啊,已经不时兴了。

  他熄掉只抽了一口的烟。

  一点都不想去窥探那个跟他久违的世界。

  但是,过了马路,那空气、那感觉,怎么都不一样了。

  攀越过围墙几乎要满出的绿意中刮来一阵凉风,勾住了他的脚步。

  他停了一秒。

  然后缓步循著围墙转了又转,当他转过第三个弯角,找到了放射状的回旋门。

  他,走进了锦绣世界。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小朋友,这是第一次警告,赶快上来,不然我要警卫把你们的家长找来喽!”

  软绵的声音虽然是打扩音器中飘出来的,警告人的意味浓厚,威胁也够力,偏偏,荷花池子中央的青少年就是不为所动。

  六月,正是荷花开的最盛的季节。

  不知道哪来的小孩每人手上拎著荷花叶子、未熟的莲藕,嘻嘻哈哈,笑闹不停的他们,泥足深陷,却一点都没有危机意识。

  “大姊姊,你在说谁,我们不是小孩喽!”高中生的年纪,厌倦了网咖的对战游戏,游泳池又挤满了人,心血来潮就往这里来,本来正玩得起劲,想不到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冲著他们鬼叫鬼叫。

  “这是第三次警告!”看起来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用,不使出撒手锏他们大概会当她是春天的猫叫春。

  说实在,胡因因也不喜欢自己没啥说服力的声音,对大人不管用,小孩也不吃她这套,可是,不管管这些把危险当玩乐的少年,很容易会闹出人命的。

  最不像话的是周边来乘凉、画画、摄影的那些人们,没一个肯施援手的,荷花美虽美矣,根茎底下的烂泥巴可是会臭得人三天三夜睡不著、吃不下,也难怪大家没义气,存心等那些少年们玩腻自己上来。

  她忿忿的拿著扩音器走开。

  少年们YA!YA!的叫著,以为打赢了战争。

  抱歉了!她不是要放弃,她可是有秘密武器的。

  找到了!她要的长竹竿。

  两手棒著细长的竹竿,她回到荷花池。

  她把竹竿的一头往池子中央放,手中的一端卡著消防栓,然后,双手圈住嘴,对著少年们喊话。

  “给我听著!你们扶著竹竿一个个上来,别再玩了!”

  喊话无效,没人当她一回事。

  这些高中生就是要她“下海”就对了。

  认命的拉著池子旁边的铁炼,脚踩著池子边的卵石,一步步往下滑。

  别以为她什么都不敢。

  才确认好深度站稳,突然咻咻的声音传进耳朵,还没意会过来,脸上一阵麻凉,盖头盖脸的臭味马上作呕的钻进鼻子。

  四周得逞的笑声嘻嘻哈哈传进她的耳中。

  眼耳鼻口就别说了,污泥沿著脖子掉进她的内衣里,那种又滑又冷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有成堆的毛毛虫在蠕动。

  她没哭,只是觉得不值得。

  心底的怒气真的被挑起了。

  揩掉脸上的臭泥,她誓死要追杀这群死小孩!

  荷花池绝对不是玩耍的地方,更遑论攀拆花木这么缺德的事,真不知道他们的公民道德通通读到哪去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不在脑子里。

  该说他们命大还是运气好?台北最近缺水缺得严重,太阳晒得凶猛,池子干个得没剩几滴水,看起来好像可以让人立足,可谁知道烂泥巴底下潜藏著什么样的危机。

  “因因,那不关我们林业部的事情,你别管。”赶来的林业部主任,是她的直属长官。

  “定主任有比较好的方法?”

  “呃,我们可以等警卫过来。”

  “等小郭们赶来,时间太久了。”果然,如她所想,脚下的泥巴还是滑溜得厉害。

  “你拿竹竿做什么?”

  “赶鸭子咩。”她没空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一竿子来赶应该比较容易,当然啦,荷花池的范围那么大,威吓的成分多过实际效用。

  “因因。”

  “你别叫了。”

  “因……”

  “都说别叫了!”害她分神,一只脚陷进烂泥里面去了。

  “上来吧,他们都走了。”定主任好心的伸出手要助她一臂之力。

  少年们看苗头不对,知道事情闹大对他们没有好处,一个个爬上岸,做鸟兽散了。

  “谢谢你。”她也不客气,毕竟上去要比下来的难度高了点。

  好不容易乌龟上岸,她瞄了自身一眼,“我这样……不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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