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什么这么说她?
“你管我那么多!我高兴不行吗?”她尖锐地顶了回去。“我知道我人丑,无论怎么打扮,在你们这些精英份子眼里都是个笑话,可是谁又规定条件差的人没资格打扮?”
电梯门在抵达他们的那层楼后开了,她怒气冲冲地抢先走出,拿出钥匙准备回到自己的小套房。
“筱茱……”那来势汹汹的激烈反应让戚允臣傻了眼,他困惑地尾随在后。“我不是那个意思……”是谁说她丑来着?谁又是“他们”这些精英份子?
“不是那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她霍然转过身来又向他开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女朋友那么高雅大方、那么完美无缺,既然你看我这种平民老百姓不顺眼,干么不去找那个又美丽又有教养的杜小姐?来烦我这个丑八怪干什么?二”
她的双眼出奇晶亮地闪耀着,脸颊也因愤怒而胀红,那张僻哩啪啦说个不停的小嘴只剩下一点点唇彩,却因此而具有一种奇特的诱惑力。
若不是因为手里抱着儿子,他真的很想、很想吃掉那剩余的口红,甚至更多……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来着?女朋友?
“谁跟妳说杜采薇是我的女朋友?”戚允臣从遐思中回过神来。
在盛怒之下,陶筱茱只把他的话当作是真相被揭露时的狡辩。
“难不成你有个不同姓的姊妹?”她讥讽地说道。
他面对着她的怒气,一个臆测霎时溜进脑子里。“彼茱,妳该不会是在吃社采薇的醋吧?
她那像看到鬼一样迅速刷白的脸色证实了他的想法,他禁不住得意地笑开了嘴。
“你、你、你……”她拿着钥匙指着他的鼻子,恼羞成怒地咆哮着:“你以为你真的是什么万人迷啊!少臭美了,谁在吃醋喔?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为这种男人,怎么可能?她又不是头壳坏去!
“那妳为什么会拿自己跟杜采薇比较?”她的大嗓门只是让他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他高兴得眼睛都瞇起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把陶筱茱问倒,那个自以为是的笑容让她更暴跳如雷。
“谁跟她比呀!我看你真的该去看看医生,检查一下那个脑袋!”
“筱茱……”戚允臣决定解释一下他跟杜采薇的状况。
“懒得跟你啰唆了!”
砰地一声,小套房的门在他眼前被甩上,若不是他闪得快,鼻梁这次可能真的要遭殃了。
巨响终于干扰到正趴睡在父亲肩头的戚康,小男孩对先前的风暴毫无所觉,他在戚允臣怀中抬起头来,一手揉着眼睛。
“爸爸,刚刚打雷了吗?”
戚允臣不语,只是沉静地注视着紧闭的门板,一抹憨俊的笑容在俊脸上逐渐扩散开来,连他自己也未察觉。
第8章(1)
陶筱茱面有菜色地呆坐在医院病房门外。
经过辗转难眠的一夜,她好不容易在早晨近九点时闭上双眼,却没想到刚躺下就被一通电话吵醒。
那个戚康,前一个晚上她还很想丢出车窗外的小鬼头--
现在正在医院里。
电话中的那个自称陈老师的女人告诉她,一个小朋友在幼儿园里荡秋千,而戚康当时正背对着秋千站在后方不远处,结果因此受伤,她一时无法违络上戚康的父亲,于是拨了他曾给她的另一组电话号码。
冰凉冷硬的塑料椅散发出丝丝寒意,透过单薄的布料侵入陶筱茱体内,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她,她无法克制全身的轻颤,只能咬着牙、握紧双拳等候着,浑沌的脑子不敢也不愿多想。
十分钟后,戚允臣夺门而入,当他的秘书因情况紧急而打断他的会议时,他整个人都被骇住了,种种可怕的假设在来医院的途中从他脑际闪过,所有的理智也因此而离他远去。
“康康呢?”他脸色苍白地问道。
平时沉着冷静的脸显得惊惶而无血色,杰出自信的事业男人形象被另一种身分完全取代--
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为孩子担心受怕的家长。
陶筱茱感到内心紧紧一揪,一阵从未有过的刺痛在她胸口扩散开来。他的这副模样让她的心疼痛,让她几乎想展开双臂环绕住他,告诉他一切都会没事。
但她只是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这一股太陌生的情绪来得突然,也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医……医生正在替他检查。”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她只是嗫嚅着。
“陈老师,我儿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如炬的目光转向在场的另一个女人,她被吓得牙齿打颤。
就在陈老师开口之前,病房的门开了,穿著一袭白衣的医生走了出来。
“戚先生吗?”医生问道。
“我是。”他急切地迎上前,语音因担忧而微微地颤抖着。“请问我儿子怎么样了?”
“他没事。”为了安定家属的心,医生露出一个笑容。“请跟我来,我会向您解释他的情形。”他边说边推开病房的门,示意小病人的父亲进入。
医生的神情让陶彼茱大大地松了口气,也稍微缓和了原先僵硬紧绷的神经,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尾随着戚允臣颀长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雪白色的门板后。
这个男人,不再像印象中的那般高大,而一向顶天立地的坚强身影也显得脆弱而不堪一击,在这一刻,她几乎可以清楚地看见负在他肩上的那副担子。
多么沉重而深远的一个责任啊……
原来,爱,也是一种负荷。
当一个人的生命中出现了其它的参与者时,那种情感上的连系不仅仅是带来喜悦和欢笑,伴随而来的,更多了一份无形却严肃的义务。无论是喜是悲,只要投入了真心,就会因对方的一切而受到牵动。
这一种难以分割的牵扯,不但意味着分享,还意味着更多的付出。
直到现在,她才理解到这一点,然而,突如其来的觉悟却让她感到不安。
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付出,更不是每个人都像戚家父子那般拥有丰富而慷慨的感情,至少,她知道自己就没有……
纷乱的心思在她的体内无法无天地乱窜,错杂而汹涌的情绪来得凶猛却无法找到宣泄的出口,受困的感觉使她像丛林里预知暴风雨的野兽般烦躁不安,恼人的挫败更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非常、非常需要一个出气筒……
缓缓地转身面向一直坐在她身侧的女人,陶筱茱露出一个让人寒毛直竖的微笑。
“妳就是威康的班导师?”
☆
戚康在病床上沉睡着。
戚允臣在频频向医生道谢后走出病房,俊脸上多了释然和心安。
他很快地扫视了一圈等候的大厅,却没找到陶筱茱的人影,纳闷之余,从楼梯间传来一阵他再熟悉不过的叫骂,他随着声源走去。
“妳这老师是怎么当的?嗯?”陶筱茱毫不留情地指着陈老师的鼻子。“连个五岁的小孩子都没办法顾好,算哪门子幼儿园啊?”
“是……是我们一时大意,没有好好留意戚康……”陈老师万般惭愧地低着头,虽然是她主动打电话找上这位姓陶的小姐,但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不清楚这位正忙着指责她的小姐在戚家扮演着什么角色。
看她那副兴师问罪的气势,活像是戚家父子的近亲,可是人家戚先生那么风度翩翩,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她看起来就……就像是某家精神疗养院跑出来的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