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那个小小的,却温暖熟悉的家。
就算房子老老的,摆设旧旧的,床褥硬硬的……可是到处都有感情,不像在这里,到处都没有感情。
可是这个圈圈是她自己套进身上的,事到如今,她想解开,还解得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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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新任少夫人是个大胃王,可是这两天可怪了,送进少夫人房里的饭菜都只动了几筷子,小木桶里的饭像没动过般地送回厨房。
厨娘不禁开始紧张,以为是自己手艺变差了,煮的饭菜不合少夫人的胃口。
「少夫人,你再多吃点好不好?」鱼儿望著满满的一桌菜,这可是厨娘使出浑身解数做出的美味佳肴,但是平常特爱狂吃猛吃的少夫人却懒懒地动了几筷子,然后就叹口气的停下筷子。
「我吃不下。」千金从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四个字,但却是字字发自内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倦了。
身体不想动,脑筋也不想转,什么都不愿去想,这样日子会好过些,就是一天过一天罢了。
不要去想相公厌恶她,不要去想前途一片茫茫然,不要去想自己在卑家只是个米虫与过客,不要去想自己将在这里烂死终生……
她的眼眶又湿热了起来,猛地握拳一捶--
不!不可以想,说好不再去想的!
鱼儿目瞪口呆地看著上好檀木裂开一角,暗暗吞了口口水。幸好少夫人捶的不是她,否则肋骨不知得断几根。
一定是有什么事……不过话说回来,打她服侍少夫人这些日子来,起码有两个月辰光没见少爷踏进这屋里过……她有些了悟与领会了。
少夫人……一定很伤心吧?
鱼儿当下就冲动得想跑去禀明老爷此事,发挥她金牌卧底的效用,可是转念一想,这些日子老爷高兴得不得了,心头大事得以了结,便和三五好友结伴到江南去游玩了,她就算想投诉也没办法。
再说,少爷可是得罪不起的……鱼儿很窝囊地想著。
唉,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夫妻的事旁人就更难插手了,牛不喝水强按头,难道我还能勉强少爷和少夫人上床不成?
鱼儿百般同情又歉疚地看著千金愣怔失神的容颜。
「少夫人……」她吞吞吐吐的开口,「再怎么样,身子是最要紧的,身体顾好才有本钱,以后才可以耗久一点……你知道我意思的。」
千金抬头,勉强一笑,小脸毫无生气。「鱼儿姊,我不懂,不过不要紧,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对不对?不用去懂,反正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青春很短暂,一眨眼就到白发苍苍……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她的语气苍凉到让鱼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少夫人一向天真爽朗又可爱,为什么这两天突然变得暮气沉沉了?
「少夫人……」鱼儿终於再也控制不住,大著胆子问了出来:「你跟少爷……不好吗?」
千金怔怔地回望著她,「我和相公没有不好。」
也没有好过。
身为妻子不能让夫婿疼爱怜惜已是够丢脸了,她怎能让府里的人再为她心烦?而且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看到别人同情的眼光。
因为她涌塞在心头的自怜已经满到快溢出来,几乎要淹死自己了,她怎能再承受任何来自别人的同情?
「少夫人,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快乐,而且少爷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进你屋里了。」鱼儿心直口快地道:「难道你不打算想想办法吗?你不怕万一少爷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女子吗?」
闻言,千金大大一震,小脸刹那间褪了血色。「相、相公会喜欢上别的女子?会吗?他会吗?」
「怎么不会?」鱼儿向来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少夫人,你得当心哪。这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而且外头漂亮的姑娘那么多,难保不会有几个故意黏上来。我同你说呀,那些姑娘家都不知道少爷原来长得这般英俊好看,若是晓得他有钱有势、又生得玉树临风,那还不挤破了头竞相嫁进咱府里做小妾吗?」
千金心一沉,被她「安慰」得心绪越发难过了。她猛地站起身,深吸一口气,举步往外走,「我出去走走。」
「少夫人,你要到哪里去啊?我是跟你说真的,你千万得放在心里,别让少爷有机会和藉口讨小老婆……少夫人?少夫人?」
哇,走了。
鱼儿看著千金飞也似地跑走,一手挠著头,半天还没意会到自己失口闯大祸了。
「老爷,你叫我当金牌卧底,可你自个儿却跑到江南逍遥去,放我这苦命的卧底里外不是人,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操心麻烦、不操心也麻烦……」她捂著隐隐作痛的脑袋瓜,哀声叹气。
第六章
掩耳跑出卑家大门,千金跑得好快好快……虽然喘得要命,却怎么也没法甩开那不断回荡在心头的恐惧--
相公移情别恋……娶小老婆……
是啊,她当初是狗屎运才嫁到这般优秀出色的好相公,人人错拿他当牛屎,她自愿揽下才发现是枚亮晶晶的大元宝,这下子若给人知道了牛屎其实是元宝,那么一定有很多很多姑娘迫不及待要踩过她的身体嫁给他的。
可是她发现自己已经太喜欢太喜欢他了……怎么办?
光是想到他对著另外一个女子笑--虽然他对自己经常是皱眉头的时候多些--她的胸口就发疼极了,阵阵酸苦与嫉妒涌上来。
「怎么办?怎么办?」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芳心暗许,可是他对她却是厌恶多过喜欢。
她该怎么办?
千金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连连撞翻了卖瓜、卖果、卖花瓶的摊子也不自知,就连人家气得要扭住她也不自知,当然也就更不知道他们非但拉不动她,还被她一步一步拖著爬了。
「妖怪呀!」菜贩蔡瓜惊呼。
「神力女怪兽啊!」果王齐亦果呐喊。
「求求你……不要啊!」鸡蛋糕的蛋大婶惨叫。
「啊……我的李白字画……」酸秀才李白目呜咽。
「我的蟠龙花瓶……」古董商唐先生哀号。
千金对这些惨叫置若罔闻,还是失神地一步一步向前走。
楠竹无意间瞥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不禁大惊失色。
这个女人在搞什么东西?凡走过必留下烂摊子,没有生灵涂炭也算哀鸿遍野了,每个被她踢到、拨到、绊到、挥到的摊子破烂成堆,小贩们个个哀声震天欲哭无泪,可是她居然还在发呆状态!
他实在很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丢脸的蛮力女,更不想去收拾她那堆烂摊子,可是他著实不忍见到她血溅七步,有个卖猪肉的已经抡起杀猪刀,红著眼打算为他滚落地上的猪头报仇。
他的心一紧,不假思索的飞冲上前,「住手!」
就在杀猪刀锐利的刀锋距离那颗脑袋一寸二分之际,一只修长的手紧紧地抓住本名毛荣荣、外号猪肉荣的大胖手腕,让他再也劈不下去。
「可恶!光天化日下竟敢行凶?」楠竹怒斥,常挂在嘴角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
猪肉荣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顿时清醒过来,「呃……我……可是她把我这颗猪头给弄掉了。」
「你的猪头还好好地安在你脖子上。」楠竹差点破功失笑,但想起方才令人栗然的一瞬间,他脸色又沉了下来,「不过,如果你刚刚冲动地砍了她,你的猪头恐怕也放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