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听完,益发怅然。“我真后悔没有早点来。”
“你别伤心,我可以保证,他一直还惦记着你。”蒲雨苑并非想安慰女子,她说实话。“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吗?我在一家PUB遇见他,他一听到我名字,整个人都好像有精神了起来,然后,缠着我聊了一整晚的天。”
轮到蒲雨苑苦笑。“我想,他是把我当成了你,倾诉着他的思念。”
“那你们,你跟他,是否……”女子瞅着蒲雨苑,也很好奇她和蔚丞骐的关系。
“没有什么机会发展后续,”蔚琪臻接续了话。“因为隔天,我哥就进了院,几天后就过世了。”
所有的一切在这里,终于划下了句点,因为蔚丞骐的人生走到了终点。
一时,三个女人都沉默了,对这样的一件往事,含蓄的、尚未开始却已结束的爱恋,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抑或感叹,抑或伤恸,然而都一样地惋惜。
“我该走了,”女子看了看表,似乎还偷偷拭了拭泪?蒲雨苑没看清楚。“我跟谭先生约好要见面。”
“他下班了?还没吧?”蒲雨苑应该是最清楚谭洛胥生活作息的人,他最近有个大案子,这几天不到八九点是不会回家的。
“他说他会赶过来。”女子说,“我打电话跟他说,我决定放弃继承这间屋子,他说希望能跟我当面谈,我只好来了。”
蔚琪臻和蒲雨苑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蔚琪臻问:“你不要这问屋子?为什么?”
“我已经拿了蔚先生太多,想还都已经还不了,”女子笑得苦涩,她的声音变得好细。“我不想我跟他最后的关系,依然建立在金钱上。”
“可是……”蒲雨苑只想告诉她,这样多可惜?
“我已经决定了。”女子很快截蒲雨苑的话,显示出她的决心。
她走出屋子的大门,在门前她回过身来,朝蒲雨苑和蔚琪臻道:“虽然没能见到蔚先生,但很高兴至少还能认识你们,他的亲戚朋友。”她轻轻颌首:“谢谢。”
女子走了。望着她的背影,不知怎地,蔚琪臻竟觉得有些失落。也许任何人在听了她的故事后,都难免会怅惘吧!
“真可惜。”蔚琪臻摇头低叹。
蒲雨苑望着女子离去,也觉得很惋惜,只不过她惋惜的是自己:“真可惜我没有早点认识你哥哥。”
蔚琪臻怔了一下,转头看着她那双沉迷似的眸子,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第八章
蒲雨苑其实从以前就有种想法:很遗憾自己没在蔚丞骐生前多认识他一点。而现在,在听过北京的蒲雨苑和蔚丞骐的故事之后,蔚丞骐的专一、悲剧式的感情,都深深吸引了她,她遗憾的念头,就更严重了。
她不只一次跟谭洛胥提过那第一百颗柠檬的故事。而未了总用一种无限怅惘的语气叹:“很美吧。”
“不美。”谭洛胥大表不以为然。“没有完美的结局,怎么会美?”
她瞟他一眼,懒得再跟他多说,嫌怨他心思不够密,不解她内心深处那敏感纤细的感觉。
不过,她还是经常常不由自主地在谭洛胥面前碎碎念:“如果早点认识蔚丞骐就好了。”
谭洛胥开始时还不觉得这话刺耳,只讽道,“早点认识他干什么?当另一个蒲雨苑的替身?”
蒲雨苑一脸严肃,像是真的考虑过这问题般。“如果他一样那么深情的对待我,我不介意。”
“那我呢?”谭洛胥这时候还像是玩笑。“你跟他男女主角谈恋爱去了,我摆在舞台的哪里?”
像是问倒了蒲雨苑。她认真想了一下,结果说出的话简直就要让谭洛胥吐血:“不知道耶。”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的故事就没有了,”谭洛胥还算是耐着性子。“那你如何选择?”
没有谭洛胥在身边,那真算得上是某种损失,蒲雨苑认真思量着。但如果蔚丞骐还活着,或者她也就不会有机会跟谭洛胥相处,不会有机会跟他发展什么恋情,或许她也就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这样的想法当然也有道理。所以她还是回答:“不知道耶。”
谭洛胥因此就不高兴了。
是应该要不高兴的。自己的女朋友,为了一个已过世的男人,硬把自己的地位给挤了下去。
他本不是义气用事的人,但遇上感情事件,也不由得有那么点过敏,吃起醋来。
两人自相之后从来没吵过架,这回虽然也不算是斗嘴吵架,却似乎是暴风雨前的阴霾雨雾,绝对算不上什么好预兆。
蒲雨苑也愈来愈常去蔚丞骐的屋子。
这屋子因为继承人决定不要,蒲雨苑虽然同名同姓,却不太能算得上是继承人,于是谭洛胥和琪臻时商量之后,都觉得还是把屋子交给蔚丞骐的父母处理,毕竟这屋子当初也是父母送给蔚丞骐的。
不过蔚丞骐的父母并没想过怎么处理这屋子,所以虽然蒲雨苑不会继承,但这屋短时间内不会有异动,钥匙也就还在她手上,她也就随时可以整理遗物的名义,待在那屋里。
蒲雨苑最喜欢的地方,是蔚丞骐的书房。那里有他丰富的藏书、他收集的CD,还有他随手记下的一些文字、杂记,由这些线索,她得以更进一步地认识他。
于是,更谭洛胥受不了的一点,是她几乎都把时间花在蔚丞骐身上……这么形容虽然有点古怪,但他在不习惯经常得到蔚丞骐的屋里,才能找到蒲雨苑。
“你怎么在这?”谭洛胥只要看到蔚丞骐屋子的灯亮着,就知道通常屋里的人不是蔚琪臻,而是蒲雨苑。
“还没整理完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待在蔚丞骐的书房里,蒲雨苑仍像以前一样,并不太用心整理东西。多半的时候,她只是翻着蔚丞骐的遗物,从书中的一句眉批,一句偶然的感言中,发现一个新的感触,新的感叹。
“你看这本子,”她翻着一本表皮都磨旧了的笔记本给谭洛胥看。那页上蔚丞骐的字写着:“那压迫着我的,到底是我的灵魂想要出来到空旷之处去,还是那世界的魂敲着我的心门想要进去?”潦草而随意的字迹,在米白色的纸页上。
这是泰戈尔的诗句,蒲雨苑认得,而她竟也很能体会他的心境,不由轻叹:“唉,压抑着某些事,想要放却又放不开……”
谭洛胥的个性本来就和蔚丞骐大不相同,当蔚丞骐以敏感纤细的心思愁伤万物时,他大概都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所以蒲雨苑的怅然,只能引起他一个伤脑筋的眼光:“未免太多愁善感了吧?”
“不是多愁善感,是感触敏锐,”蒲雨苑微嗔地怨谭洛胥。“你难道都不了解这种感觉?”
“不了解。”谭洛胥耸耸肩。“说实在的,我从以前就不太了解丞骐。”
蒲雨苑的神思像是飘浮到了什么地方……“我却可以理解他。”
他有些惊奇:“不会吧?”
“奇怪吗?不会。”她感触良多地又重阅读了一遍那些字句。“听完了另一个蒲雨苑和他的故事,我可以完全体会他写这些句字时的心境。”
“拜托——”谭洛胥手覆上额头,几乎想翻白眼。
“你不赞同?”先是噘嘴,后来似乎发现她撒娇也没什么意义,遂叹了口气。“哎,我们的想法怎么差这么多?”
谭洛胥倒不意外,“你现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