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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颜多好看啊……西门永想道,很明白这句话绝不能说出口。

  「还有啊,我家住南京城,有机会捎个信给我,报个平安,哥儿们。」

  「嗯。」

  她的回覆清清淡淡的。



  好好的一个姑娘……

  突然间,他有一股冲动,很想手刃那个曾经伤害她身体的混帐家伙!

  ※ ※ ※

  一个月後——

  「回来了!回来了!」奴仆一见眼熟的身影,立刻奔进西门府内,大喊:「二少回来啦!是直的进来,不是横的抬回来啊!四肢无缺,头还在颈子上,地上也有影子,没死啊!」

  「谁是用抬回来的?谁又死了?」西门永用力往他後脑勺打过去,那仆役一路飞出,正好让走出来的西门笑迎面接住。



  「永弟!」

  「又是大哥来迎接我吗?也对,在家中坐镇的也只有大哥了。」西门永咧嘴笑道,从怀里掏出长盒。「快去请大夫来看看,这药要如何食用?」

  西门笑不接,目露严厉,沉声道:「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当然是去求药了。」他理所当然的说道。

  「是求还是抢?前些日子有人传话,说在离京师外没有几哩的路上,献给皇帝老爷的珍药被人抢去,你又多日未归,我怀疑是你……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大哥,我——」

  「他根本没有脑子,怎麽又懂得想呢?」西门家另一个义子徐缓走来,阴沉地说:「只要不是笨蛋,都懂得耍点诡计去骗去拿去偷都好,就有人蠢到用命去抢,累得咱们成天都得考虑该不该布个灵堂,立个衣冠冢。」

  「义弟!」西门笑微斥。

  「我说得可没错。大哥,这些日子来你不是担足了心吗?还听说那抢药之人生死未卜,你生怕他躺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没人救,动尽所有人脉找他,现在可好,人不是安安全全回来了吗?」

  西门永素知西门义对他有「强烈庞大」的敌意,也不理会他,只道:

  「大哥,我没事。」西门永稍微解释:「我是受了点伤,不打紧的。让人给救了,还挺巧的,跟上回救我的是同一人。」

  西门笑面露讶异,道:「同一个?你可有好好谢谢人家?」

  他心情很高兴,笑道:「我为她修屋顶,顺便把屋内该修的全修了,临走还偷偷留下点银票。」这一回,他可是正大光明跟她打招呼才走的,他也算是个好人哪。

  「对了,我立刻吩咐下头给你煮碗面,顺便泡个澡。」

  「煮面泡澡?」

  西门笑提醒道:「上回你不是提到你的救命恩人有些怪癖,让你浑身发臭又吃不惯那儿的东西?」

  西门永「呀」了声,点点头:「的确是这样……」

  「大哥对二哥的话真是一字不忘啊。」西门义在旁神色闪烁地说道:「可惜恩弟说,请二哥过去他那儿聊聊。」

  「那无所谓,永弟你先回房换件衣服,我让阿碧煮两碗面送到恩弟房里。正好你可以陪著他一块用。」

  ※ ※ ※

  随便在南京城里抓一个人,都可以得知西门家的府邸坐落何处,顺便告知西门家的十八代历史。

  他的养子身分在南京城里也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西门家只有唯一的血脉叫西门恩,而其他姓西门的,全是养子。

  换了黑衣金边的袍子走进守福院,西门恩的丫鬟阿碧在门口向他福了福身。

  敲门前,他观察著阿碧老半天,才突然道:「你长得真是眉清目秀。」

  「谢谢二少夸奖。」阿碧毫无表情地。

  「眉清目秀也不是件好事。」

  「……谢谢二爷提醒。」

  「你生得清秀又卖身在西门府里,也算是你的好运吧。」

  「阿碧一向很感激。」

  「倘若有一天,府里哪个爷儿……就比方你的恩少爷吧,他对你伸出魔掌,你会有何反应?」

  「……阿碧一向不做空谈。」

  「打个比方,又没要你当真,真是。」要斥退她的同时,又及时叫住:「你们女人对贞操很在意吗?」

  「是。」她面不改色答道。

  「有多在意?就像是饿了三天肚子那样痛苦吗?」

  「不,那是一件比死还要痛苦的事。」

  「你们女人用死来比喻这种事,太严重了吧?」

  「是二少太不当回事了。」

  是这样吗?他脑中闪过她巴不得把对方撕成碎片咬牙切齿的模样,心头又起当日那种极为陌生到令人他害怕的情绪,忽地,门内传来——

  「二哥在外头吗?」

  「我在。」他答道,推门而入,而後细心合上门。

  门内,密不透风。床幔半放,隐约露出瘦弱的身影,那身影挣扎著要坐起,西门永立刻上前扶他坐好,顺便端来桌上的细面。

  「我可以自己来。」床内的少年捧过碗,温笑:「这点力气我还有。」

  「我知道。」西门永端来自己的猪脚面,尝了口,并不觉得有何好吃。是他的味觉被她同化了,还是西门家的厨子手艺退了一百步?

  「我听见方才永哥在外头跟阿碧说话。从小到大,这恐怕是你头一遭正眼看阿碧。」顿了下,又道:「我可以知道阿碧让你联想到谁了吗?」

  西门永迟疑了会,轻声道:

  「也不是联想,我只是忽然感慨,人的命运完全不同。」

  「跟你的救命恩人有关?先前笑大哥来坐一会儿,提到两次救你的人,都是同一人,这麽巧合的缘分让我好吃惊。」

  「是很巧。她……叫宁愿,有点饶舌是不?念久了就习惯了。她就这麽巧钓上我两回。多亏她,我才能保住命。」

  「永二哥?」

  「嗯?」

  「你喜欢宁姑娘吗?」

  西门永大笑三声:「怎会?我把她当男人看,不然我打从心底就起鸡皮疙瘩,连一天都没法待下去。」

  「是吗?」少年也不多追究,只道:「你以後别再为我求药了,至少,不要拿命去求。」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

  「怎能不管?永二哥,倘若你为我而出事,你要我内疚到死吗?」

  「你内疚什麽?我既是西门家的义子,为弟求药是理所当然,难道要我当个无心人,置之不理吗?」

  「是为弟求药,还是为还恩情而求药?」少年气息断断续续的,有些激动:「永二哥,你一向是直心眼的人,我怎会看不出你在想什麽?你我有缘做兄弟,这不就够了吗?这十多年来,你跟兄弟不亲,因为你从不当自己是西门家的人,你只当自己是个欠债人,你知我看在眼里有多难受吗?」

  西门永一向知道他想得多,却没想过他能轻而易举看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他镇定地微笑,道:「我对你一向有兄弟之情,这是事实;我欠西门家一份恩情,这也是事实。我求药,是为还情,也是为了保有我恩弟的命,既然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求药,那又何必去追究细因呢?」

  少年深深吸口气,道:「永二哥,我桌上有地图,烦你拿过来。」

  西门永依言拿过眼熟的地图交给他。

  少年放轻声量,说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是当年我年幼无知,哭闹要出门,结果病重而回,你心怜我,便连夜画了南京城的地图给我?」

  「原来是我画的啊……」西门永恍然大悟。

  「你脾气一向火爆,对谁都不客气,唯有对我,一向克制自己。」

  西门永轻笑:「我若对你发一阵脾气,只怕你会吓得病发,何况我视你为亲弟,又怎会对你大发脾气呢?」

  少年微微一笑:「永二哥,你为我上天下地求药,哪怕把命赔了都甘愿,因为你心中并无留恋之人,若是死了,欠的情也当是还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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