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任何不对劲,打电话给我,好吗?”
“我会的。”
莎兰挂断电话,呆坐片刻。她必须照顾好自己,以便在父母需要她时发挥功用。她从行李里找出阿斯匹灵,服了两颗,然后倒头大睡。
电话铃声把她吵醒。她翻身看到时钟显示快两点时,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然后急忙接起电话。
“我把你的休旅车开过去给你。”寇子说。“巡逻警员开车送我去蓝家取的车,所以你得送我回警局。”
她眨眨惺忪睡眼。“好。”她的声音连自己听来都模糊不清。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他狐疑地问。
“对。昨晚折腾了大半夜。”她说,随他去猜那是什么意思。
“我再过十分钟左右会到。”他说,然后挂断电话。
她勉强下床,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镜子里的她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寇子可以慢慢等她把自己打理好。
他等了,但不是很有耐性。她不让他进房间,他只好回到楼下的大厅。她准备离开房间时,发现她为什么没有被清理房间的工作人员吵醒。“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外。一定是寇子昨夜离开时挂的。她让牌子继续挂着,搭电梯到楼下的大厅。
“今天有什么新发现?”她在前往警局的途中问。
“除了用来杀害四个人的都是同一把手枪以外,没有任何新发现。你今天有没有看过新闻或报纸?”
“没有。怎么了?”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汪杰可。”
“他是第四个被害人?”
“对。”
“名字听来很陌生。”
片刻后,他把车停在报摊前买了一份报纸。回到驾驶座后,他把报纸扔到她腿上。
她没有看标题和内容,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黑白相片中、那个体格壮硕的黑发男子。他没有任何令她觉得眼熟的地方。“就我记忆所及,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她说,把报纸放到旁边。她忍不住感到如释重负,至少她和这件命案毫无关联。
他在抵达警局前把车驶入一座停车场,然后熄掉引擎。“记者一直守候在附近,”他说。“剩下的路我用走的,那样他们就不会看到你。”他在座位上转身,用右手背轻抚她的脸颊。“晚上打电话给你。我会设法去看你,但我们忙着办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班。”
“你不必来看我,我没事。”她在撒谎,但她将来会没事。她需要重新振作、补充睡眠、让时间拉开她和凶杀案之间的距离。她还需要拉开她和寇子之间的距离,让自己有不必面对他的时间。她不想把事情想清楚,她根本不想思考。
“就算是让我心安,好吗?”他咕哝。“我知道我们之间还没有雨过天青,所以我需要经常看到你,确定你还在这里。”
“我不打算逃跑,寇子。”她说,他的想法刺伤了她。“如果我要离开,你会在事前知道。何况,我已经接受狄先生提供的工作了,记得吗?”
他咕哝一声。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他还是抽空调查了狄雷弗。“不论真假,他在警方没有任何纪录。”
“我想也是。我最好还是打电话给他,安排时间搬过去。”
他担心地看她一眼。“你为什么不多休息一天?你看起来仍然疲惫不堪。”
她知道自己看来是什么样子:脸色苍白,外加两个黑眼圈。即使睡了那么多小时,她仍然感到筋疲力竭。她的问题不在身体的疲倦,而在过大的心理压力。
“也许有事可做会让我觉得好过些,那样不可能会有害处。”
☆☆☆☆☆
搬进狄先生的屋子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轻松完成。但说屋子并不恰当,那是庄园也像堡垒──灰色高墙围起的五英亩高级地产。围墙的入口有电动铸铁大门和监视摄影机守护;屋子本身是相同灰色石材的三层楼建筑。围墙里的庭院经过精心修剪,地上没有一片落叶,草皮里没有一根突出的草。
屋里的情形大同小异;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和深浅不同的灰色,给人置身在冰窖里的感觉。但他对他的家非常自豪,用一种近乎孩子气的热切带她到处参观,似乎真心喜爱那种陵墓般冰冷、阴森的氛围。
她庆幸自己一开始就讲明这份工作只是暂时的,因为她一点也不喜欢她的房间。她比较喜欢与主屋分开的独立住处,拥有工作以外的私人空间与生活。他带她去的房间大得离谱,给人一种空洞和冰冷的感觉。那些灰色的家具,她一看就讨厌。
狄先生却兴奋得脸颊泛红。“我来替我们泡些茶。”他说,兴奋地摩擦双手。“我们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讨论你的职责。”
她把她的旅行箱提进房间,但没有打开。接着她按照他的吩咐把她的休旅车停进可以容纳四辆车的大车库。令人意外的是,车库里有一辆不起眼的深蓝色福特。同在车库里的白色积架和白色宾士看来才像是狄先生的车。她进入深灰色大理石和不锈钢厨具组合成的厨房时,他正把热茶倒进两只整齐并列的茶杯里。
“就快好了。”他说,忙着准备糖钵和奶油壶,看来就像老处女在招待追求者一般。这使她突然想到他可能是一个人住在这偌大的屋子里感到寂寞。
那个念头令她不安起来。她受的训练是管理住家,而不是提供情感或实质上的陪伴。她无法在这里工作。她不愿临危舍弃他,但觉得他并不是真的需要她,至少不是她愿意考虑的那种需要。筋疲力竭和走投无路使她作出错误的决定,但幸好不是永久不变的决定。
“好了。”他说,把托盘端到桌上。他把一副杯碟摆在她面前。“希望你会喜欢,这是我从英国买来的特制茶叶。味道有点不寻常,但我觉得相当令人着迷。”
她啜一口茶。味道确实不寻常,但不令人讨厌。它比她习惯的味道苦了点,所以她加了一小片柠檬来调整味道。
他用热切期盼的表情注视着她,所以她不得不客套地说:“很不错。”
他露出微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拿起他自己的茶杯开始啜饮。
她一边啜着茶,一边思索合适的字眼。片刻后,她领悟到这种事没有合适的字眼,只有诚实的字眼。“狄先生,我犯了一个错误。”
他放下茶杯,眨眨眼睛。“此话怎讲,亲爱的?”
“我根本不该接受你的工作邀请。我非常感激你的好意,但那个决定作得太仓促,有些因素我没有考虑到。我无法告诉你,我有多抱歉,但我真的不能担任这个职位。”
他眨眼的速度加快了点。“但你连行李都带来了。”
“我知道,很抱歉。”她重复。“如果造成你的不便,如果你已经根据我的存在作了计划,我当然会负责到底,而且不会接受任何薪资。要不是昨天混混沌沌,我绝不会作出那种仓促的决定。”
他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喝茶,然后叹口气说:“你千万别烦恼;错误在所难免,你处理得很得体。但是,我确实为这个周末作了计划,所以你介不介意留到那个时候?”
“当然不介意。是宴会吗?”
他停顿一下。“对,你知道那种礼尚往来的宴会,餐点当然是外烩,大约五十个人。”
她应付得来那样的宴会。现在已经是星期三下午,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办宴会应该有足够的工作让她忙。她只希望他有固定的外烩公司愿意配合,即使那意味着要雇更多的人手。如果他没有,那么她得想尽方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一家愿意承办的外烩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