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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欢她,欣赏她没有恶意的直率。在某方面,他甚至喜欢她对他没有爱情兴趣。他仍然想跟她上床,但她没有给他压力,没有期待要他达成。她跟他吃完午餐后就搭出租车回大使馆,没有暗示他再次邀请她,这当然使他更加坚决要再跟她见面。他再次开口邀请她吃晚餐,但再次遭到婉拒。在他锲而不舍的纠缠下,她终于同意再次跟他午餐。

  他的专线电话响了,他心不在焉地接起电话。「龙陆义。」

  电话是嘉娜打来的。「莫厄尼打电话来。」

  陆义撇撇嘴。他不喜欢也不相信莫厄尼。身为军火贩子,他每天都得跟疯子、狂人或杀人凶手打交道。莫厄尼可能是最邪恶的。他是一个小型恐怖组织的领袖,对炸弹有偏爱。为了报复德国与美国合作以军事行动对抗伊拉克,他在德国的一所医院放置炸药,造成六个病人丧生。



  「他有什么事?」

  「他听说了RDX-a。他要它。」

  陆义低声咒骂。先是谭子,现在是莫厄尼。但谭子是一回事,莫厄尼却是另一回事。RDX-a的消息走漏是意料中事,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和制造者谈妥协议,他是外界取得那种混合炸药的唯一管道。这样能给双方带来最大的获利,至少在有人能够复制之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那种炸药还有缺点尚待克服,例如可能会提早爆炸。由此可见,走漏风声的是制造者。

  看来他的合伙人决定牺牲未来的大利换取眼前的小利。陆义叹口气。既然他们如此短视近利,他也只能在抽取佣金时附带警告买主那种炸药还不可靠。

  「他什么时候要?」他无奈地问,按摩突然隐隐作痛的眉心。

  「他没说。他要跟你谈。」



  「他有没有留电话号码?」

  「有,他还说你只能在四十五份钟内打那个号码找到他。」

  那很平常,至少在比较有效率的恐怖组织间是如此。他们不断迁移,能联络到他们的时间都很短暂。这种策略使他们位置曝光的机率大大降低。

  陆义写下嘉娜报给他的号码,一挂断电话就拨过去。他看出那是伦敦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五、六声才有人接听。「面包店。」接电话的人操着浓重的口音说。

  陆义只报出自己的姓氏。三十秒的寂静后电话彼端响起另一个声音。「你的动作很快,朋友。」莫厄尼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说话的声音却又尖又细。

  他永远也不会是莫厄尼的朋友。「听说你要订货。」

  「我听到一种新处方的有趣传闻,我需要一千公斤。」

  一千公斤!陆义耸起眉毛。那个分量足以炸毁整个伦敦,倒不是说莫厄尼会把它全用在一个地方。不,他会用在各个工业国家,或转售部分出去。「这么大的量会非常非常贵。」

  「有些东西物有所值。」

  「传闻有没有说新处方还不完美?」

  「不完美?怎么个不完美?」

  「结果不可靠。不稳定。」

  「哦。」莫厄尼沉吟片刻。神智清醒的人绝不会要可能会在运送时爆炸的炸药,但话说回来,陆义嘲讽地心想,神智清醒不是恐怖份子的必备条件。

  「怎样才会造成这些不幸的后果?」

  「例如笨手笨脚地乱拋、乱丢或掉落地上。」

  「哦。」莫厄尼再度沉吟。如果要把RDX-a用在飞机上,那么它必须装在随身携带的行李里,也就是说那是自杀任务。但不论怎样,总还可以用令人意想不到的快递包裹,例如达美客机爆炸案。

  「总有人得接受这些风险。」莫厄尼终于说,言下之意,他不会亲手处理炸药。

  「还有一个问题。」

  「问题真多。」莫厄尼听起来不大高兴,好象心爱的玩具被抢走。

  「它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内使用,否则会有出人意料的结果。时间必须算得非常精确。」

  「这我听说了。」

  「一千公斤是很大的量。」

  「但井然有序的人一定应付得来。什么时候可以交货?」

  听来莫厄尼已选定目标,而且几乎是在同时下手。但他的组织不够庞大,没有那么多人手可以分散各地去同时进行。不同的组织偶尔会互相合作,尤其是在拥有共同的敌人时。

  「这我无法确定,」陆义说。「你要的量太大,制造者也许没有那么多现货。」事实上,陆义十分确定他们没有。

  「两周内拥有这个新处方值得我花一大笔钱。」

  「我会帮你向制造者订货。」

  「太好了。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陆义挂断电话。贸然把RDX-a在市场上出售,制造者不仅提高了自身的风险,也提高了他的。这么高的风险必须得到补偿。高额的补偿。

  接着他产生一个饶有兴味的念头。他知道产量仍然很有限。一千公斤的订货量恐怕难以达成,而他还不知道谭子要多少货。也许他应该让谭子和莫厄尼一决雌雄来决定鹿死谁手,那一定很有趣。

  「三天后我要举办一场住宿宴会。」几天后,他们在一座幽静的小公园里散步时,龙陆义对莉玫说。「地点在里昂南部我的家里。那里的乡村风景优美,我家很舒适。我很希望妳能来参加。」

  她低头不语地走在他身旁。大树遮蔽了夏日艳阳,小鸟在头顶鸣唱。除了他们以外,公园里还有年轻的母亲、嬉戏的孩童、并肩散步的情侣、坐在长椅上聊天下棋的老人和沿着小径慢跑的人。

  「怎么不说话?」他在等待片刻后说。「担心狄夫人会反对吗?」

  「是的,还有你虽然说过你只想跟我做朋友,但我总觉得你还在希望我会改变心意。」

  「那当然。」他实话实说。「我是个男人。法国男人。我虽然很想跟妳上床,但只是跟妳在一起也很好。妳不要我的恩惠,又不贪图我的钱。知不知道在我的人生里像妳这样的人有多么稀少?」

  「你的人生是你自己造就的,」她抬头望向他。「我拒绝为你感到难过。」

  他微笑着拉起她的手。「我就是这个意思,妳总是直言不讳。」

  「未必。」莉玫说。「我太有教养,不会那样做。」

  微笑化为呵呵低笑。「妳在侮辱我吗?」

  「那还用问吗?你知道我对你的……职业有什么看法。」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莫测高深的神情。「我们为所需为。」

  「未必。有些人尽力而为。」

  「两者之间有差别吗?」

  「似乎有。人们说『为所需为』时,通常做了伤害别人的事。尽力而为的人通常是在助人。」

  「语义问题。」他耸耸肩。「但妳说的也许对。我在年轻时做了选择,现在就不可以抱怨。也许我还有别的选择,但在那个时候,那个年纪的我看不出来。如果时光倒流,我还是会做相同的选择。」

  他的语气里没有后悔,只有认命。他没有因自己犯的错误而绝望,没有忧惧,没有良心的挣扎。他踏上了一条路就不再回头。

  她想要问他当年为什么做那样的选择,但答案似乎相当明显:钱。「为什么」不重要,他在自由意志下跨越了合法与非法的分界线。她无法不喜欢他,但也不会因在他面前假装自己是另一个人而良心不安。无论他多么友善迷人,龙陆义终究是敌人。

  「撇开我的职业不谈,我还是想知道妳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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