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即便他的拥抱是那么的温暖、他的亲吻是那么的醉人、他的爱抚是那么的甜蜜,每次想到“开胃”之后,自己将独撑什么样的冷清,而他又将在别的女人身上得到什么样的慰藉,迎桐就恨不得他不要起头,甚至恨不得他连晚膳都另外开在他自己现今所住的“飞阁”中。
但是就算他真的不来,鸡道自己也就真的能够跟着不想了吗?
元菟郡城占地百亩,前方是宫殿式的建筑群,也就是太守平常处理公事的地方,从前谢氏及其三个儿子的居所,均分布在阁道四周,另成一格。
而迎桐因是家中唯一的掌珠,所以从十二岁起,便独自居住在桑忠特地为她所增辟的“一池三山”园中。
一池三山园位于郡城的北边,几占全城的四分之一大,池名为“太液”,是一座天然的水池,外通护城河;池中因原本即有三神山——蓬莱、方壶、瀛洲而著称,池西沿岸筑起护城墙,池东约有池面一半大的岸地则遍稙松、柏及枫、桐各种树木,春夏时摇绿滴翠,秋冬时艳红似火,真可谓美景如画。
桑忠晚年为了图清静、享天伦,便在松荫铺径的林幽深处,盖了共有三层的“飞阁”,闲时就搭小船到最近岸边的“瀛洲山”,再从瀛洲山过桥到女儿住的“遥殿”去。
因为遥殿与瀛洲山之间的临仙桥乃是池中唯一的一座桥,所以若想要到西南边的方壶山或南边的蓬莱山去,他们便都得搭乘小船,慢慢的划过去。
每回见女儿屋前桥后来来回回的跑,舟船岛山上上下下的忙,桑忠就会舍不得她辛苦,提议要手下在另外两山与遥殿和东岸之间,再分别搭上几座桥;不过这个提议也每次都遭到迎桐的婉拒。
“父亲,您的要求高,给女儿的东西又样样都要求好,说是说‘几座桥’而已,届时材质要要求,作工要要求,色泽要要求……”她摇头笑道:“累积下来,便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不,父亲,我不要您为了我花钱,毕竟我们所用的每一分钱,都来自百姓的赋税。”
“傻丫头,我们桑家自己也有林有田呢,哪里就全靠百姓供养了。”
“就算有林有田,我也没有伐到、耕到,所以非必要的花费,我看还是能省则省吧,更何况只有一桥悬接,其余交通皆得靠一叶扁舟的感觉,不也挺美的吗?”
现在回想起来,迎桐还真是庆幸自己当时曾说服了父亲,不然现今若各山与池岸间皆有桥相通,别说她至少还能藉由夜幕一降,就让仆役把所有船只都拉至船坞系牢的命令,强迫自己留在太液池中好了,便连会不会穿过瀛洲山,想要一探夫婿夜来是否真有留在飞阁内,还是都到其它地方“风流”去了,迎桐都已没了绝对的把握。
“小姐,姑爷要贾仁过来跟你通报事——”已经照顾她十年的詹嬷嬷为呼:
“咦,都已经酉时,天全黑了,怎么你连盏灯都还没点?淑娃和小玉她们也太会偷懒了,我这就去叫她们过来看——”
“嬷嬷,”迎桐立刻起身拉住她说:“她们全在绣房里忙呢,是我自己想事情想到出神,才会连过了掌灯时候都不晓得,你就别错怪她们了。”
“原来如此,”詹嬷嬷一边俐落的点起室内的各盏灯,一边笑道:“我知道了,是在为姑爷赶制春夏的袍服吧。”
“嗯。”
“那我待会儿更得过去看看了,给姑爷穿的衣服,一针一线可都马虎不得,幸好姑爷长得一表人才,用什么颜色来衬,想必都好看,你说是不是?小姐?”“呃,是,”迎桐眼见他如此受欢迎与爱戴,忽然有些感触:早知他会真心为我元菟郡民谋褔利,我又何必设下那些条件,现在看来,等半年后再同房的条件不像束缚住他,倒似我在作茧自缚了。“的确是,所以我才特地为他裁制了这件紫貂披风。”迎桐指向置于炕前的衣架说。
“哇,好漂亮的一件紫貂!”詹嬷嬷赞道:“是啦,姑爷这两个月来马不停蹄的忙,有好几次我看他为了督导工程,连衣服已被雨雪打湿了,都还浑然未觉,以后有了这件紫貂,就再也不怕风雪、无畏寒霜了。”
如果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作茧自缚,那是否也可以由自己来解缚挣脱掉它呢?
这样一想,郁结多日的心蓦然豁然开朗,迎桐即刻灿笑如花说:“对了,嬷嬷,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说姑爷什么?他来了吗?”
“瞧你们小夫妻恩爱的,一听到‘姑爷’两字,你便双眼发光、满面绯红,我看一颗心一定更是早已飞到他身上去了吧。”
“嬷嬷!”迎桐既喜且羞的嗔道:“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要他来试试这件紫貂披肩,看合不合身嘛。”
“是吗?那怎么我刚才说的一整句话中,你就只听见‘姑爷’两字,而没听到其它的呢?”
“因为姑爷两字最重要嘛,是不是?夫人。”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立刻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但最快反应的人,却又并非迎桐,而是也跟着进来的小霜。
“少爷!您不是要我过来跟少夫人通报一声,说您今晚有诸多公事要忙,不能过来了吗?”
“夫君。”迎桐的这一声呼唤迥异于以往,饱含缠绵的情意,叫得夏侯猛顿感回肠荡气起来。
于是他立刻抢上前来,握住了迎桐在不自觉中朝他伸出的纤纤玉手,俯视她的娇靥丽容,唯有口中不忘回答小霜说:“事情可以待会儿再忙,我却不能老是让你们少夫人饿着肚子等我,我更怕若自己今晚不来,她便会不吃,那嬷嬷岂不是要怪死我了?”
“姑爷真爱说笑,”詹嬷嬷意外亲眼得见他们夫妻恩爱的景况,正为自己果然没有料错,想到待会儿即可舌战那些说什么他们夫妻好似貌合神离,甚至没有同房的三姑六婆,脸上的皱纹可就被笑容刻画得更深了。“我谢您这么爱护我们小姐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怪您?”
一旁的贾仁还待说什么,却已被詹嬷嬷拉开。“走、走、走,我说贾仁,这詹嬷嬷呀,早就想帮你补一补了,瞧瞧你瘦的,难怪这遥殿里的俏姊儿们,个个都为你感到心疼,不过没关系,只是……”
小霜虽敌不过人高马大的詹嬷嬷,硬是被她给拖走,却仍不死心的回过头来,想向夏侯猛求助,不料这回夏侯猛的注意力已经全在妻子的身上。
反倒是迎桐目送丈夫的贴身侍童被自己的嬷嬷硬生生拖走的模样好玩,不禁笑了出来,还仰首问丈夫说:“沉潭,我们留贾仁下来用餐可好?”
他们根本已经走远了,但夏侯猛仍然立刻一口回绝:“不好,今晚我连侍女都不想留,只想与你单独用餐。”
“为什么?”迎桐有些诧异,又难掩娇羞的问道。
为什么?
夏侯猛揽紧了她,在心底说:为什么?我能够告诉你是因为我越来越受你吸引吗?
当然不行。
然而实情确是如此,在相处的两个多月当中,迎桐的确已如滴水穿石般的“渗”进他的心中,要不想她、不念她、不来看她,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每次听王明提起“森议郎”又对迎桐做了关于军防方面的什么提议,夏侯猛便发现自己妒火中烧,简直……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