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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可就换成森映博反问:“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有没有胡说?事实自会为我做最好的证明;其实窦伟长的快人快语,对桑姑娘而言,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赞美,未来的妻子能引来天下英雄争相逐之,猛还觉得与有荣焉哩。”

  “你!”森映博早气到几乎什么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夏侯猛反倒一笑,同时缓缓起身道:“你懂了?所以找才会劝你最好征得王总校尉的同意,把握机会与桑小姐多见几次面,假若想要再加上几句安慰,我亦没有意见,因为明、后日以后,除了我之外,将不会再有任何男人可以近她身旁,包括窦伟长,”说到这里,他还特地顿了一下,盯牢森映博看。“以及你在内。”



  “我说过我从来就没有打算输给任何人。”森映博则紧接下去道。

  “是吗?那我们真还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对于元菟郡如此志在必得。”

  “你错了,我最想要的,并非外在的城池。”

  夏侯猛唇边的笑意愈形诡谲。“哦?那你就更应该把握住眼前的良辰美景,求与佳人共度了,毕竟在成亲前我还可以故作一下大方,等到桑迎桐成为我夏侯家妇以后,情况便会大大不同,能够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来得好一些,你说是也不是?”

  “似她那般为人心折的女子,怎可落入你或窦伟长之手;夏侯猛,面对我,你根本一点儿机会都没有,方才那些,不过都是你的痴人说梦、自我陶醉而已。”

  “看来你对于桑迎桐,还真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夏侯猛突然面色一整道:“不过很遗憾,这个姑娘我要走了,是不是痴人说梦、自我陶醉,你很快就会知道!”



  ※ ※ ※

  离开目送夏侯猛傲然离去的背影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可是森映博发现自己依然无法成眠,胸中翻腾着种种复杂的情绪,与所有远的、近的回忆纠缠在一起,终于令他翻身坐起,决定出外走走。

  他知道元菟郡的壁门之西有仙人承露台,为祭神祈雨的地方,高三十丈,上置铜铸仙人舒开双掌,右捧铜盘、左执玉杯,以承接雨露。

  这么晚了,凭窦伟长每次格斗时拚命三郎的狠劲,想必早早就已解决掉稍早那场“小小的纷争”,回他的寝居安歇去了,以便应付接下来的硬仗,所以这会儿外头应该已经没有什么人。

  就算有几名守卫,这些天相处下来,应该也认得他了,再不然,自己也可以无声无息的悄悄掩至仙人承露台,若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也不必留到明天踉其他两位角逐者一争胜负了。

  不料顺利穿廊过院,又翻飞过墙,终于如愿登上承露台时,却意外听到一名女子的饮泣声。

  更教森映博诧异的是,那被他的到来所惊动,慌忙抽出绣帕拭泪起身,与他当面对个正着的女子,竟然是他们这些日子来费尽心思与力气争相角逐的主角——

  桑迎桐。

  “森公子。”

  “桑姑娘。”他们同时出声,又同时打住,接着便在略嫌尴尬的气氛中沉默了半晌。

  “公子怎么尚未安歇?”

  “姑娘有何心事?”

  情景重演一遍,这回两人转为忍不住笑开,总算稍稍冲淡了让人不知所措的窘迫。

  “还是公子先说吧。”

  望着她眼中的隐隐泪光,映博心下恻然,遂冲口而出:“为什么要接下这么沉重的担子?你不是还有三位兄长吗?”

  迎桐迎上他眼中的关怀,几几乎乎就要将一切都对他倾诉个够,但那些话在她胸际乃至喉间上下翻滚一阵后,终究还是全被她给压了回去,于是最后幽幽出口的,便仅剩一句佐以苦笑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三位兄长从来就比较向着母亲。”

  “而你则是父亲独钟的爱女。”

  沉浸在怀亲哀思当中的迎桐,并没有听出他口气中那一丝不寻常的苦涩与讥讽。

  “所以继承他的遗志,想办法完成他未了的心愿,便理应是我该尽的本分,不是吗?只是……”

  “要你这样拋头露面,仍是委屈你了。”

  迎桐咬紧下唇,确定自己不会在他面前落下感动的热泪后,才敢出声谢道:

  “有人了解,也就不算委屈了,更何况要你们一下子就承担起捍卫元菟郡城的责任,又何尝是件轻松的差事。”

  “迎桐,”映博蓦然唤道:“撤销比武招亲之事吧,我愿意留下来帮助你守城,直到元菟郡的安全无虞为止。”“公子……”听得芳心悸动的迎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推辞或应允。

  “好不好?明日一早,你便差王明辞去狂妄无礼的窦伟长,以及行事诡异的夏侯猛。”

  那炽热的眼神和关注的表情让迎桐几乎就要颔首,毕竟在他们三人当中,为她带来最温馨感觉的,本来就是森映博。

  但是……等一下!桑迎桐在电光火石的瞬间自问:为什么是“温馨”,而非“温存”?

  虽然对于这一次的比武招亲,她早就怀有另外一个不为他人所知的打算,但在今晚匆促瞥见窦伟长的另一面,以及面对森映博做首度露骨表白的此刻,迎桐赫然发现在不知不觉当中,她心底似乎已悄悄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憧憬着……

  谁?

  那她可就不敢再往下思索了,遂反射性的摇了摇头,企图甩清充塞于心中的紊乱情绪。

  可是这个动作看在森映博眼底,竟误以为是自己方才的提议被拒的意思。

  “看来令尊并没有疼错人,你是不想在接掌元菟郡之初,就立下‘言而无信’的坏榜样吧。”

  短短数语哪里说得清楚心情,迎桐索性默认他的解释点头道:“先父一直教导我要以开朗的态度、清明的心情来面对人世间的种种,我今日所做的,不过是依循他的脚步而已;你说的对,我委实不能从一开始就自打嘴巴,但你的好意,我也一辈子都会牢记在心。”

  森映博眼底闪现一抹落寞,悠悠叹道:“对你而言,他显然是位再好不过的父亲。”

  “你说什么?”因为他的声音太低,迎桐并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只想告诉你,不论这次比武的结果如何,我都会尽己所能的照顾你、爱护你。”

  “森公子——”迎桐词穷了,这个长得一表人才的男子,为何会对自己情有独钟?

  “什么都不必说了,”森映博彷佛已洞悉她不解的心情,随即笑着打断她的话说:“走吧,我护送你回园里去,再过两日,或甚至只需一日,你就可以敞开心情,不必再为了元菟郡三万多口人的安危,继续压抑自己的情感。”

  “公子怎知我现在最渴望的,便是为我父亲的离去,彻底痛哭一场。”迎桐温驯的随他迈步。

  “父丧子哭,人之常情。”

  迎桐心中顿生不安。“是我触动了公子类似的回忆或心情?”说完才又发现唐突。“抱歉,公子,或许你高堂俱在,一家和乐,是我造次——”

  “无妨,”森映博立即抢过来说:“家母逝世已有多年,至于家父……”他的口气中突然多了份冷硬,但声音却迅速低下去。“则更早就不在了。”

  “噢,”迎桐既不忍又羞惭的说:“迎桐失言,还望公子勿要见怪。”

  “怎么会呢?”下台之后,映博又停下来等迎桐,然后笃定的说:“我相信你原本定是一个既活泼又开朗的姑娘,与窦伟长和夏侯猛之争,我必会全力以赴,还你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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