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菱幼愣圆了眼,眨眨眼。没错,他真的在摘花耶!
玫瑰带刺,赤手折花的鲁汉,马上切身体验到这句话。他紧皱眉头,嘀咕着咒骂,摘花郎仍不放弃地终于成功攀折下花朵,旋身转到犹愣怔的伍菱幼面前,笔直递出,犹不忘告诫自己放缓脸上紧绷的肌肉,要温柔。
“你喜不喜欢我?”只是刻意压低放缓的嗓音,怎么样都像是被人掐住脖子的鸭子垂死叫声。
“啊?”她怔愣、眨眨眼,再怔愣之后的反应是——
“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她捧腹大笑,笑得很清脆,很张狂……也很没天良。
哇哩咧!
生平头一遭放下身段、扮起温柔王子角色的歹人聿维韬,此时不只眼角抽搐,连嘴角都在痉挛,大有少年中风的不幸可能。
深呼吸!他在心里教自己要忍住气,不要冲动,要温柔……
“哈哈——哇哈哈哈——超好笑的啦——哈哈——”不知死活的伍菱幼犹抱着肚子笑蹲到地。天啊!太耍宝了,超爆笑的啦!哈哈哈——
去他妈的温柔!脸色已全然铁青的聿维韬开始自问,自己干嘛找罪受?
“你笑够了没?”
“哈哈——哈——呃……咳咳……够、够了。”嚣张的行径在冰冷得足以结冻大地的警告下,也乖乖地收敛。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是抖动的粉唇仍噙着忍俊不住的笑意,随时有再泛滥的可能性。
“答案呢?”他语气不善。
“呃?”思绪仍在千百年难得一见耍宝状况中神游太虚的伍菱幼,转折末及的一脸茫然。什么答案?
森森白牙磨啃嘶嘶有声,显示主人此时的心情是乌云罩顶,来人自求多福。
“你要浪漫!喏!花。”娇艳花儿笔直送到她鼻前五公分处。够浪漫了吧!这可是他少男生平第一次送花,依这阵仗,大有可能也是生平最后一回。
啊?伍菱幼瞪着直顶到鼻头的无辜花苞,怔愣着。
“还要含蓄、温柔……”太阳穴青筋爆浮,大掌一挥,“现在四下无人,”深深呼吸后,他抖动的唇角颤巍巍扯开最最“温柔”的笑,“现在可以好心告诉我,你的答案?”这样,她满意了吧?
“哇哈哈哈哈——”笑死她了!他别扭的拙样让伍菱幼又抱着肚子蹲回地上狂笑,笑得无法遏止。
哇咧——小丸子线条层层覆在他抽动不已的脸颊上。
“欸!做人不要太过分喔!”真是够了!鹰爪攫住仍笑得委靡在地的不知死活小孩,拎起正面相对,他蛮横地将花塞到她怀里。
因狂笑而嫣红的颊红晕未褪、掩睫的水眸悄悄染上羞涩,她低头闻着花香,“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微红小脸埋在层蕾花瓣后不抬头。
废话!不重要他还捉着她问了那么多遍,破格地牺牲他男性尊严,献出他宝贵的第一次。聿维韬翻翻白眼,觉得自己真是欠她的,自找罪受。
但他再接再厉,“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他发誓,这小妮子要胆敢装傻装死、顾左右而言他,他一定会理智全失地扭断她纤细的小脖子。
十七岁还算不算少年犯?
尴尬的沉默暧昧对峙。
低垂的头始终未抬起,指尖透红的小手开始一瓣瓣剥落,粉黄嫩瓣片片离枝,散落一地情骚满满。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湿濡红唇嗫嚅喃喃,开始卜起爱情花占。
聿维韬本就所剩无几的耐性和修养急遽失温,终至崩溃决堤。
“喜欢、不喜欢、喜……”纤指当要剥下另一片嫩瓣之际,蛮横大掌从旁横伸,一把抢过。
大掌尽包所剩无几的花瓣,用力一扯,尽数离散,“喜欢!”结案!
滟滟红唇噘高,“恶霸!”喃喃抱怨中夹杂更多的小女儿羞羞撒娇。
虽然预期他可能极度失去耐性,宣告气沮放弃,他却隐忍不耐又霸道依旧,伍菱幼想白他又觉得自己残忍,只好更低垂螓首,免得自己忍不住冲上前一番拳打脚踢,抑或狠狠抱住他狂吻——虽然后者渴望远远大于前者。
羞赧的她只好继续低头,绞扭着白玉小手。
尴尬与沉默再度对峙。
他放弃了!聿维韬不懂自己为何喜欢上眼前这看来很甜美,实则很折腾人的妮子。
为她收敛凶恶表情,为她隐忍暴戾脾气,还为她丧尽男子气概,没良心的妮子竟把这一切都当作他在耍猴戏,真是够了!
受创的少男心有些灰心,对两人的天壤差距又多了阴霾乌云。
“我要去美国。”放弃的男声欲振乏力地宣告。
“啊?”圆眸愣愣,“美国?过一阵子好不好,接下来我有好一段时间会很忙、很忙,忙得分身乏术。当然,厝内的工作我嘛A做,不会让你有闺怨的啦!嗯!不然我们可以先拨个时间去花东,或是去垦丁玩玩,三、五天还可以……”
他悄悄叹气,“是我要去美国,一个人。”
一个人?“哎哟!不要这么小气咩!我是说我忙,又没说不去。”她只是最近不行嘛!这样就闹别扭。
面对她娇嗔的容颜,聿维韬心口一紧,撇过头,涩声道:“我要去美国读书,下星期的机票,也许五年,也或许七年后才会回来,你……如果你……”说到后来,他只觉喉头紧窒,胸口被沉重地压了一颗大石,说不出下文。
他的话慢慢渗进她的脑袋,娇颜随之失去颜色,终至惨白一片,“你……你说什么?”没有预警、没有商量,就这样投下核子弹,轰得她遍地焦烬。
“年纪、学识、历练,我都是落在你后方,让你回头牵着我前进。我不想再如此下去,现在的我无法改善既定的事实,但我想努力,努力成为……”
“不要!我不准!”谁准许他一个人决定的?!
“我想成为配得起你的男人。”深吸一口气,他毅然决然地开口,“我知道,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等我,如果可以,我会消灭可能出现在你面前的任何男人,然后保证我会成为最好的男人回到你面前。但这些目前我都不能做。唯一让我坚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要成为一个配得起你的人,也是最爱你的人……”
“谁准许的?谁允许你擅作决定?什么年纪、什么学识,我不介意!你为什么要自己钻牛角尖想不开?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这样很好,真的很好!”颤抖的唇,是在说服他抑或说服自己?她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去他的狗屁年纪、狗屁学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什么配不配,只要两人在一起很开心,为什么要去在乎别人怎么讲!
“我介意。”漆黑眸子悲伤地瞅视着她,“介意不能给你任何实质上的帮助,介意会不会出现更让你心动的对象,介意别人的辈短流长,介意你会不会因为人言可畏而选择移情别恋。这些,我都介意。”
他是当真的!蓄满眼眶的泪扑簌簌落下,她倔强地一扬头,抹去颊上的湿濡,“好呀!你介意,你在乎,你决定,那你想走就走呀!你说对了,我不会等你,什么五年、七年,我连一天都不等。只要你踏进机场的那一刻起,我就马上找另一个男人,而且要比你更小、比你更没学历、更没见识,让别人说得更难听。”红红的鼻头,湿润强忍不落泪的眼眶,紧咬下唇的颤抖小嘴,让说得倔强的话语,显得可怜兮兮,也让看者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