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快?”
他关上门笨拙地走向卧榻。“怎么啦,赖小姐?难道你不想见你的小老爹吗?”
“我当然想,只是我以为会有更多准备的时间。”
“我们得走山路,雨季快来了。”
“山路和雨季有什么关联呢?”
“洪水。”
“喔,我懂了。”至少她自认为大概懂了,他是从不把事情解释得太清楚的。“就
只有那样吗?”
“没错。”
“你是不是喝了酒?”
“我?喝酒?我干么喝酒?”他俯身靠近,蒸天的酒气令她霎时泪水盈眶。
“你喝醉了!”
“万岁!”他拍拍手。“颁给这女人一张大学文凭吧!她的脑筋真不是盖的!”他
的手对着一片漆黑中想像的来宾一挥。
“我想你该离开了。”
“我想我闻到烟味啦!”
“抱歉?”
“想一想呀!”他倒在她身旁的榻上。“不太容易是吧?”
“山姆!快下去!”
“别想了,只要感觉就好,这样容易多了。”他的嘴凑上前来,她连忙避开,他的
脸碰上床板。
她尝试着从另一边溜下床,他却伸臂奋住她。
“啊啊啊,”他的鼻息拂过她耳际。“你以为躲得过我,嗯?”他抬起一条腿压住
她。
“山姆!住手!”她再度躲开他的脸,但她还没来得及猜测他的意图,他的手已经
罩上她胸前。
“你不平板嘛,莉儿。”
“不要!”她试着撬开他的手。
“你不谢谢我吗?我刚刚赞美了你吧,一个吻就行了。”他的嘴凑上她。
她扭头避开他搜寻的唇。“别这样,山姆,求求你。”她的声音颤巍巍地,他这种
满口酒气、肆无忌惮的模样吓坏她了。
他停下来俯望着她,仿佛要理清脑子似地摇摇头,再次看着她,只是这次她觉得他
是“看到”她了。他跳下床站在那儿,她本以为他要道歉,但他没有。他只是站着,一
手抹过他的嘴,然后转身步履颠颐地走向门口打开它。“我们一早就走,准备好。”
她未发一言。
“你听见了没有?”他背对着她咆哮道。
“听见了。”她低声道。
“很好。”他跨出门外,又停下脚步。“还有。”
“什么?”
“我不是嫉妒,我从不嫉妒,也永远不会嫉妒。”他砰地摔上房门。
第二十一章
黎明时分亮橙色的天际有着点点乌云——那正是山姆所说的雨云。自从捶她的门叫
她起床开始,他便不停咆哮着对她下命令,叨念着他可没有一整天的空闲。他又说了一
次走山路的事,那表示他八成忘了昨夜的事。而今早他也有条理得多,他说走山路比较
不会遇上西班牙巡逻队,虽然远了点,却是到圣克鲁兹镇见她父亲最安全的路。
她想自己应该很期待这次会面才是,但自从在房里踱方步等她父亲那天以来,已发
生了太多事;她那件大费周章、仿自母亲肖像的粉红色洋装早已不见,还有她那一头完
美望曲的金发和缀着珠饰及缎质蔷薇的鞋。而那个一度觉得和父亲见面是她一生中最要
紧的事的女孩也消失了。
她看看身上的衣服:帆布衬衫、长裤和笨重的靴子,那个女孩是消失了没错。她看
向镜中人,她仍是金发,但现在长仅及肩,爆炸使她的脸伤痕累累,她的唇虽已消肿,
但瘀青和一、两道刮伤的痕迹依稀可辨。她甚至还得靠拐杖走路。
这就是赖蕾莉小姐,她的哥哥们不吓死才怪。还有她父亲,他又会怎么想?
他的想法根本无关紧要,她已厌倦去取悦一个从未谋面的父亲,也厌倦于自她周遭
的男人身上获得尊重。她的哥哥们或许会保护她,但那是因为他们不认为她有能力照顾
自己,他们不尊重她。她怀疑男人根本不以为女人有任何能力,山姆正是那种缺乏尊重
的典型。醉醺醺醒地倒在她床上,看在老天爷的分上。
昨夜她躺在黑暗中瞪着山姆摔上的门时,便决定再也不做男人期望她做的事,到目
前为止它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她一直全力以赴想得到赞许,却从没人那么做。似乎她越
努力,事情就搞得越糟。
她努力向她的兄长证明自己,却只换得在她头上的轻拍,然后一直被关在小小的象
牙塔中。她想得到父亲的赞许,他却从不回家给她机会,她一直等了又等,却只等到一
次又一次的失望。她也想得到山姆的赞许,得到的却是他的轻蔑。
唔,不会再有了。她在那孤寂黑暗的小屋里作了个决定,她要自行控制生命中的某
些事物。她厌倦了老听男人告诉她该做些什么、什么时候离开或她应该是什么样子。她
将采取的行动或许不会得到男性的赞许,但她将因而得以控制自己的生活,到时也许她
就不会在乎男人的看法了。
让他们等着看她改变吧。而第一个要等她的男人,就是山姆。
葛麦兹来催了她两次,说山姆要求她马上启程。她不理会,反而一拐一拐地走到床
边坐下,把拐杖搁到膝上开始从一数到一干。由于感觉棒透了,于是她又从头来一遍。
九百九十八……她笑着想像山姆踱方步皱眉的样子。九百九十九……她舔一下食指
在空中划一条想像的线。一千。
她站起来塞了一把花生在裤袋,然后撑着拐杖走出小屋,经过营房和大门朝林中走
去。在离开前她还要做一件事。
山姆转身背对吉姆和那群正在为炊事房盖上新屋顶的士兵,每次——约莫每两秒钟
一次——榔头一敲木钉或铁钉的声音响起,他的头也如斯响应。他走到大约百码外要带
着上路的牛车旁,第一千次地检查着车轮。他在后车轴弯身检查——一个蠢到极点的错
误,刺痛霎时贯穿他的大脑,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像是一次涌过一夸特威士忌似地悸动不
已。
他畏缩地慢慢直起身子,刚好看见了该为他的头疼负责的女人。赖蕾莉正一拐一拐
地走过来,脸上带着比征服全欧的拿破仑更得意的表情。”她还真有军队呢:八只肥嘟
嘟的斗鸡——或者至少“曾经”是斗鸡——像跟着它们的母亲似地跟在她后面。
榔头的敲击声停止,营区内一片岑寂。山姆眯眼迎着早晨的阳光,转向那些人。他
们正一个个慢慢地自屋顶上下来,跟在吉姆后面,吉姆则走到山姆身旁。每个人都是一
副被人狠敲一记头的表情。
她在几明外停下,下巴高抬,蓝眸因无知的骄傲而闪闪发亮。她说道:“我替他们
把鸡找回来了,看吧!”她指向此刻就像训练精良的军团在她身边一字排开的公鸡。
山姆听着吉姆的爆笑声,他皱着眉低头看了一下,又揉揉胀痛的前额。他开始数数,
等他抬起头来时,营里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四周,每个人脸上仍是那副呆愕的表情。
“怎么样?”她的语气有丝不耐。“哪一只是属于哪个人的呀?”
他才要开口说她属于贝尔德,葛麦兹却向前一步指着站在中间、黑白花的公鸡说道:
“那一只是我的。”
“克洛蒂吗?”她转向那只鸡。
山姆呻吟起来,她还替它们命了名。
“它是最甜蜜的一个,你知道它本来很会啄人呢!”
吉姆又是一阵大笑。
她蹩眉看着他,怎么也想不出吉姆干么笑成那样。山姆大摇其头。
她继续说道:“它大概啄了我三、四次,不过现在不会了。”她走到葛麦兹旁边,